皮囊之下[娱乐圈] 作者:王琅之 文案 对于裴青旸来说,楚笙一直不过是他金屋藏的娇,美丽温顺,像是私有的名贵花瓶。 所以楚笙爱他,他不知道,楚笙恨他,他也不知道。 直到楚笙离开他,裴青旸一脸懵比的怀疑人生,然后发现自己对楚笙,不仅仅如此而已。 于是开启追妻火葬场之路…… 极端颜控风流金主攻×看似温顺实则刺人的大美人明星受 作者自我放飞的作品…… 攻未婚,虽然是娱乐圈文但绝对绝对没有任何原型! 受前后性格会有比较大的反差。 就是你想象的那种金主攻和明星受!就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套路! 天雷狗血渣贱套路文。 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套路文。 HE!HE!HE! ---------------------------------------------------------------------------------------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楚笙,裴青旸 ┃ 配角:赵汝;沈请让;沈飞白 ┃ 其它:古早狗血 第一章 “咔!” “好,这条过了,我们恭喜楚笙杀青了!” 楚笙揉了揉脸,将自己从戏上的状态解脱出来,早早候在一旁的助理小秦快步上前替他披上了长至脚踝的厚重羽绒服,和一众导演摄像主演打过招呼之后,他快步向房车的方向走去。 走近了一看,有人正在车旁等他,一身干练的黑西装,态度十分恭谨“楚少,裴先生让我来接你。” 楚笙扫他一眼,没有十分意外,只“嗯”了一声:“你先等我一下好吧。” 脱掉繁琐的古装戏服,换上私服,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他穿一件有些宽松的纯白色羊绒毛衣,下面配一条黑色牛仔裤,外面套一件及膝黑色大衣,围着驼色围巾,看起来清瘦而斯文。 见到就等在房车外面的人时愣了一下,心想到底是那个谁身边的人,服从命令听指挥到简直有些死心眼儿。 自己是叫他找个能避风档寒的地方等着,谁想到他就在外面站着干等。 为了赶戏,楚笙今天早上五点钟就爬起来化妆,一直拍到下午,放松下来简直疲惫到了极点,他上车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睁开眼睛已经到了晚上,车子缓缓在半山腰上攀爬,一片灯火闯入漆黑的夜色中。 楚笙进门的时候,正赶上开饭,裴青旸坐在餐厅桌前低头看报纸。 他放缓了脚步。 哪怕是这样一幅家常的景象,这个人也是面无表情的。 裴青旸面无表情的时候就有些严肃,倒也不是故意板着脸,身处上位久了,难免积威深重,不过这样看去,他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睫毛在眼下扫落一片阴影,吊顶的灯光打在脸上,英俊得还挺复古。 这人已经三十八岁了,年近不惑,看起来却不过三十左右的样子,仍然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自己这买卖不亏,自我宽慰够了,见对方没有动作,仿佛不知道他的到来,只好摆出笑脸,轻轻巧巧喊了一声“裴先生我回来了。” 一边说一边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裴青旸头都没抬一下“坐过来。” 楚笙从善如流地坐在了他旁边。 裴青旸拉过他的手来放在自己手里捏了捏,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握住“怎么这么凉?” 楚笙索性把另一只手也塞给他“凉,给捂捂?” 裴青旸的脸上此时方才瞧见一点笑意“多大的人了,穿的像个中学生,还好意思撒娇。” 楚笙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想你了。” 握着他手的那双手力道重了一些,压迫感带来丝丝痛楚“是谁非要大冬天的出去拍戏?不让都不行的,嗯?” 楚笙有些心虚,裴青旸这几年真是越来越记仇了。 他弯弯眼睛,正是漂亮又讨好的模样“你当时也没怎么留我呀!你要是态度再诚恳点,说不定我就不去了!” 恰好这时候润姨过来上菜,笑着问了一句:“楚少回来了?” 楚笙咧出一口白牙“我想死您做的菜了。” 这句话是十二万分的真心,跟润姨的手艺比起来,剧组的盒饭简直不是给人吃的。 裴青旸打量他一下“是瘦了。” 然后放开他的手,拿起瓷勺给他舀了一碗汤“先吃饭。” 楚笙偷偷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是过了。 吃了饭裴青旸去书房处理一些事情,楚笙回房收拾了一下带回来的东西,然后换好睡衣打算洗个澡,迈进浴室的的时候顿了一下,没有关门。 后面的事情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 那天意识残留的最后时刻,他听见裴青旸在他耳边说:“后面几个月不接戏了好不好。” 楚笙迷迷糊糊地没有应答,但是在心里听见自己说:金主爸爸说好,那当然就好,不好也得好。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罪魁祸首去了公司,楚笙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在满地狼藉的浴室里洗了个澡,拿了一件衬衫长裤遮住身上的痕迹,之后晃荡着下了楼。 下楼的时候正好撞见管家,管家恭敬向他问好:“楚少,您醒了。” 这个称呼楚笙刚来的时候其实纠正过很多次,心说自己也就是个拿钱办事的,和他们没有差别,啊不,比起他们,说出去还要更不体面些,然而纠正了几次,他们口头答应了,下次还是一样的叫法,楚笙也就由着他们去了。 这边管家接着道:“先生吩咐给您炖了鸡汤和粥,楚少这就喝了吧。” 楚笙脸上没有丝毫不自在,甚至还说了声“谢谢。”却在心里嘟囔“老不正经的,折腾一晚上,你怎么不给自己补补。” 正吃着饭,裴青旸突然来了电话,手机屏幕上亮起一张英俊的睡颜,楚笙按下接听键,裴青旸低沉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做什么呢?” 楚笙漫不经心地把勺子在碗里一下一下地舀着,回答地言简意赅“刚醒,你说呢?”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准备一下,晚上带你出去吃饭。” 他“嗯。”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又说了几句不要一直工作注意休息之类没什么营养但又必须说的话就挂断了电话。 楚笙吃完了饭还是觉得累,上楼往床上一躺,一边揉着腰一边反省自己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过放纵一次而已,怎么后遗症这么厉害,以后是不是该加强锻炼强健体魄,不然没法应付工作,反省反省着就进入了梦乡。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透着暗,他猛地翻身坐起来,想起裴青旸的话,草草收拾一下,换了身稍微正式些的衣服就上了早就等候在外面的车。 车子稳稳停在一个装潢华丽的酒店门口,楚笙看着有些眼熟,这酒店貌似是裴青旸一个朋友的,这几天刚开业,还请了一个挺红的明星剪彩,开业图都转到他朋友圈里来了。 他到了之后没有立刻进去,因为觉得自己出来的匆忙,怕有什么不妥,打算先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去往洗手间的路上,迎面一位五大三粗满身酒气的男人正从里面出来,看到楚笙,眼神亮了亮,一双肥厚的手就勾住了他的肩膀“小兄弟,跟着哥哥吃个饭去?看你条件这么好,哥哥可以捧你做明星!” 他微笑着摇摇头,语气不卑不亢“老板,您这话说晚了,我已经有人捧了。” “这么好的条件也没捧出来,说明捧你的人不行啊!”这位老板却是个爽朗不纠缠的,拍拍他的背,差点没给楚笙拍吐血“这样,有什么需要的,给哥哥打电话,哥哥能帮的绝不含糊!怎么样!” 楚笙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只是笑,那人见他态度,上瘾似的又拍了他两下,大笑着走了。 楚笙走到洗手间的镜子前整理仪容,结果不照还好,一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刚刚出来得急,只洗了一把脸了事,现在才发现自己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这也就算了,其实无伤大雅,偏偏因为拍戏的缘故,整个人瘦了一圈又黑了一个度,看起来活生生一个营养不良的熊猫。 他不禁冲着方才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疑惑地皱起了眉“这样也吃得下?” 这样的状态,似乎实在不适合出台,啊不是,是出席饭局。 本着敬业的原则,自己应该想一个补救的办法,不能给裴青旸丢脸,金主丢脸,就是自己失职。 他向周围看了看,正巧,外面的走廊上站着一位妙龄女郎。 楚笙摆出自己招牌式的微笑,手插口袋步调悠闲地走了过去,女郎明显看到了他的靠近,理鬓角的次数越发频繁了起来,楚笙走到她身边,与女郎目光相迎,谦逊地道:“小姐,您的化妆包可以给我用用吗?” 女郎扬起一半的笑僵在了嘴角:“???” “实在不行,您卖给我也行。”  女郎自信的笑容成功扬起“微信么?” “支付宝,随您开价。” 一直到楚笙转好了钱,女郎也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看楚笙的眼神活像是见了怪物,后面逐渐转为恍然大悟,最后从灵魂深处“切!”了一声,踩着高跟走了。 楚笙拎着回到洗漱台,却犯了难,他从来没给自己上过妆,不知道手法和轻重,只一味地往自己两个黑眼圈下怼,怼完之后又觉得眼下这两块白的突兀,于是把底妆涂了满脸。 从洗手间出来,他找了个接引人员询问包厢所在,接引人员估计是被交代过,十分热情地亲自将他带了过去。 楚笙进包厢的时候,裴青旸明显愣了一下,之后恢复如常,招手叫他过来。 环顾席上,大家都是成双成对,西装革履的大老板身边的人男女不忌,甚至有两个面孔楚笙十分眼熟,因为主演的作品电视台每日滚动播出,想不眼熟都难,互相打量一番,对方眼底明显有些诧异。 席上只剩裴青旸身边还空着,看起来挺没有排面。 楚笙颔首致歉:“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拿起酒杯示意“自罚一杯。” 却被裴青旸拦下来“生病了就别喝酒,难道还有人和你计较这个。” 坐在旁边的中年男人连忙附和道:“就是就是,这是小楚吧,裴先生肯带着你来赏光我已经很有颜面,迟到一会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楚笙歉意地笑笑,放下酒杯。  在座的多数都知道楚笙是谁,毕竟他和裴青旸的时间不算短,该见的都见过,所以不会有人没眼色地当着裴青旸的面为难他。 在楚笙看来,裴青旸的这些商场朋友,不正经的程度与年龄成正比,年龄越大,越是变态。 譬如对面那个怀里搂着红裙模特的男人,已经五十来岁,手脚却不见老实,原名杨得福,现名杨今古,据说是请了大师改的,初中辍学,很爱用典故,曾经就是他和裴青旸开他的玩笑“裴总最爱金屋藏娇,身边收了个这样的人,却极少带出来给咱们开眼,每天放在屋子里摆着看,我看你山上那栋房子也别叫什么裴园,直接就叫金屋算了。” 裴青旸对这个提议似乎有些赞同,于是那次饭局之后的第三天,就有车拉来了一整块的寿山石扔在园子门口,工匠加班加点凿凿刻刻大半个月,上面两个金漆大字“金屋。” 行吧,楚笙觉得自己住的地方也的确够得上现代金屋的标准,更何况,他勾着唇角笑,心里想,金主的房子,叫金屋也没错。 今天这老东西一边把玩手里的模特,一边拿眼睛觑着楚笙“真是难得这么多年了,裴总还是最疼小楚,搁在古代,肯定是祸国殃民的飞燕杨妃!” 楚笙往裴青旸身上靠了靠,没说什么,只是勾起唇角,眼角向上一挑,端的万种风情。 裴青旸屈指在他鼻尖一刮“别夸他,没个正形。” 宴席散了,他和裴青旸自然坐一辆车回去,一路上楚笙觉得十分不自在,因为裴青旸似乎一直在盯着自己的脸看,却没有丝毫动作。 楚笙扭过头去,带着疑惑“你看我干什么?” 裴青旸笑了,拇指在他脸上揩了一下“怎么还做起涂脂抹粉的勾当了?” 楚笙微微斜着眼睛看他“不好看?” “没抹匀。” 楚笙的脸一下就僵了。 裴青旸没忍住嗤笑出声“你还真干得出来。” 笑够了,看楚笙的脸还黑着,便收敛了神色,抽出湿纸巾把他的脸擦了一遍,之后又用干纸巾擦一遍,这才亲了上去。 楚笙自己没忍住,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而且越发收不住,到后来几乎是放声大笑,整个人倒在裴青旸身上。 裴青旸揽着他,吻他的额角“虽然淡妆浓抹总相宜,但是美人儿么,我还是喜欢天然去雕饰的。” 楚笙想,这还用你说。 他闻到楚笙身上的烟草味道,停了一下“这次是看你刚回来,带你出来玩玩儿,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场合,下次就不来了。” 楚笙又往他怀里钻了一下“嗯。” 第二章 楚笙跟了裴青旸的时候刚满十九岁,至今已经十年了。 那时裴青旸也不过二十八岁,年轻英俊,多金潇洒,如今眼角已经有了笑纹。 杨今古有句话说的没错,以他们两个的身份,能在一起这么久,已经算是圈子里的奇迹。 当然,归根结底,是二人相处还算融洽的缘故。 而之所以能相处融洽,楚笙私下里总结,这离不开裴青旸的悉心关怀和自己的勤勉踏实。 楚笙觉着,作为一个金主,裴青旸对自己已经很不错。 裴青旸出身名门,打小就是个公子哥儿,但并非纨绔,遇见他的时候早已有了自己的上市公司,事业有成,风流倜傥,供自己读了影视学院,好吃好喝好住地养着,不打不骂,体贴温存,出手更是很大方。 楚笙现在签约的繁世影视公司便是裴青旸诸多产业之一,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因为楚笙一心要演戏才开的,经营这许多年下来,已经很具规模,旗下几大金牌经纪人,更不缺赚钱的大明星,俨然有角逐业内龙头的架势。 自己这么多年在娱乐圈里混着,托他的福,没受过半点委屈。 这样好的金主,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所以自己要尽心尽力,满足金主的一切要求,照顾金主的生活心情,同时保护好自己的脸和身体,做一个合格的金丝雀。 他觉得,自己这样的职业道德,同样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因为裴青旸上次的一句话,他后面三个月全部空出来没有接戏,刚开始几天,楚笙也很乐得清闲,但是闲的久了,就有些发霉。 裴青旸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不会每天都在他这里,偌大的房子,除了管家佣人,就只剩下他一个。 不拍戏的时候,楚笙算是个宅男,没有出去玩的习惯,在圈子里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开始的时候他试着和园艺师傅沟通学习修剪草木的技巧,想给自己在家里找个副业,但是园艺师傅问来问去也只有三句话。 “少爷这个您不懂。” “少爷您快放着我来。” “少爷今天气色真好。” 好像生怕自己抢他饭碗。 这样下去,楚笙觉得自己快要自闭。 幸而裴青旸只说了不希望他接戏,没说停了他所有工作,楚笙和经纪人赵汝商量了,接了几个小通告,都在本市,当天就可以往返,没钱也行,强过在家里长草。 正好现在接近年底,各大时尚活动颁奖典礼层出不穷,赵汝便替他安排出席一个颁奖礼,就在今天。 中午到主办方安排的酒店化妆做造型,结束后已经是傍晚,红毯就要开始,于是坐车赶往会场。 楚笙出席活动习惯性的穿黑白灰西装,从来低调得很,主办方让第几个出场就第几个出场,给安排什么位次就是什么位次,不过虽然他是个小演员,大多数的主办方却会看他经纪人的面子,倒是也没受什么不公平待遇。 赵汝是他的经纪人,业内叱咤风云的金牌经纪,手下还有很多大腕儿,不会经常跟在楚笙身边,所以楚笙一到会场外围,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赵汝,十分惊奇的打招呼“诶,你怎么来了?” 他家那个宝贝似的当红小花旦金明明不是正在南半球走什么电影节开幕红毯呢嘛,怎么有空来这儿参加这个分猪肉颁奖礼。 赵汝苦着一张脸翻了个白眼“来看你呗祖宗。” 楚笙心里知道是什么原因,有些不好意思,但看赵汝这样还觉得有点好笑,对方却推推他胳膊“行了行了别在这儿站着,赶紧去吧,你一个十八线,别让人说耍大牌。” 楚笙:“……” 咳,说来惭愧,裴青旸的公司捧红无数明星大腕儿,就是没捧红他楚笙。 赵汝这人,一向性格直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性格直爽的赵汝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西装,皱着眉头嘀咕:“裴大老板不给你零花钱是怎么着,穿这么寒酸。” 楚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明明是当季的大牌成衣,管家刚摆进衣柜的,怎么就寒酸了,因此不客气的回敬“是啊裴先生不给我钱,穷的要命,要不你这个当经纪人的周济我点?” 赵汝连连摆手“别别别,怕了您了,我可不敢。”一边把他往红毯的方向推“马上到你了。” 寒冬腊月地走红毯简直是活受罪,穿一身薄西服站在冷风里吹,还要保持姿态和笑容供摄影师拍照,回答主持人的提问,实在是个很考验人的工作。 每次到这个环节楚笙十分感谢自己并不红,因为主持人和摄影师明显对他缺乏兴趣,敷衍地拍了两张照,简单介绍了他一下就放他走了。 进了内场,楚笙才算是活了过来,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赵汝早就等在那里。 颁奖礼其实很无趣,尤其是对于楚笙这样走个过场无缘领奖更不够咖位给人颁奖的人来说。 赵汝一直在不停地打电话,坐下没有几分钟又出去,无暇顾及他。 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台上的颁奖嘉宾念出了一个名字,会场忽然沸腾了起来。 这颁奖礼虽然是个分猪肉的颁奖礼,但是主办方有面子,出席的并不都是他这样的十八线。 比如正在上台领奖这位,就是今年新鲜出炉的当红偶像宋柯,从他的名字一被念出来, 粉丝的嘶吼差点掀翻了会场的顶棚,各种应援口号满天飞。 楚笙看着走上台的人,身高和自己差不多,面容俊秀,笑容和煦,进退有礼,只一个手势就止住了粉丝们的咆哮,俨然光彩熠熠的大明星。 他想起来,之前裴青旸朋友的酒店开业剪彩,似乎请的就是他。 赵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回来,凑到他耳边:“羡慕吗?” 楚笙看着,很是配合的点头:“羡慕,羡慕。” 敷衍成这样,赵汝就算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行了。 他用手点着楚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没忘压低声音:“你,我就没见过比你更不思进取的人,你说你睡都让人睡了,半点儿好处没捞着!您还真是为爱发电啊!” 楚笙不理他嘴贱,笑的温润无害“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有钱赚,还不用太累。” 赵汝显然并不理会他的良苦用心,说话像连珠炮一般“你还真是淡泊,这么淡泊进什么娱乐圈,你该去修仙!” “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你好,你以为你自己还是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有大把青春可以拿来挥霍?楚笙,你已经二十九岁了!现在不为自己打算,等到小年轻上门逼宫,或者大老板色衰爱弛,我看你怎么办!学会抓住机会,给自己争取些有用的资源,真到了那天,人没有了,你至少不用去喝西北风!” 楚笙勾起唇角,会场的浅紫色灯光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单薄清瘦的剪影,他拍拍赵肩膀算是安抚,语气温和“我都知道。” 显然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赵汝深吸一口气“我就不该见你,见你一次,我要折寿十年。” 正好这时候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扔一下一句“你就安安心心做裴先生养在鸟笼子里的金丝雀吧!”便起身走了。 楚笙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自己摇了摇头。 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只要和赵汝见面,就免不了被他唠叨。 他是金牌经纪人,然而今年也不过三十出头,多年来秉承着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的原则,所以事业很是有声有色,这样凭着自己一身本事闯出来的人,自然十分看不惯楚笙这样没出息不长进的人。 可是楚笙也没敷衍他,赵汝说的那些话,自己都知道。 他快三十岁了,和娱乐圈里层出不穷的鲜花嫩草相比,已经不算年轻,再是貌美又能如何,三十岁的终究比不过二十岁的。 可他这样的人,等的不就是色衰爱弛的那一天。 赵汝不知道的是,进了娱乐圈,哪里有人不想红,只是裴青旸不喜欢。 楚笙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裴青旸不喜欢他抛头露面,那是他出道的第一年,演了几个小配角,有了那么一点点粉丝,那时候楚笙还没有现在这么宅,偶尔一次自己出去逛街,被粉丝认了出来,其中有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男粉丝十分疯狂,拽住他就不撒手,这件事在当时的娱乐新闻上,还占了一块版面。 新闻都有报道,自然也逃不过裴青旸的眼睛,裴青旸倒是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说:“以后出去身边多带几个人,免得让人这么占便宜。” 他当时也有些气盛,不高兴出个门还跟着人在身边,和裴青旸闹了些不愉快拌了两句嘴,裴青旸看他的样子,反倒笑了,摸着他的脸,像是赏玩一件精致的瓷器“是不是觉得自己要红了?” 那之后,他整整一年都没有接到戏。 从那时候楚笙就知道,这个人不喜欢什么,于是他也就十分配合的不去出风头,所以这行里混了这么久,也还是个十八线。 不是他心甘情愿去做裴青旸养在身边的金丝雀,是裴青旸只想让他做自己金屋里藏的娇。 楚笙觉得,自己最开始坚持进娱乐圈,也不过是喜欢演戏而已,想明白这一层,就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接受。 他虽然不红,可也不缺戏演,甚至可以自己随性所欲地挑本子挑角色,虽然都是小角色,但至少还有选择权。 他很知足了。 第三章 “楚哥,你的外卖拿回来了。” 窝在沙发上打瞌睡的楚笙瞬间睁开眼睛坐起来,打开外卖袋子,牛肉和着面汤的香气扑鼻而来,碧绿的香菜洒在上面,让人食欲大增,他连拆开筷子连扒了两口,觉得胃里没有那么空虚,才想起来抬头说了一句:“辛苦你了,小秦。” 小秦正看着狼吞虎咽的楚笙暗自咂舌,听到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应该的。” 之后接着目不转睛地看,如同在刷吃播。 楚笙看起来清瘦,怎么比自己还能吃。 他寻思着楚笙作为一个男艺人,虽然不红吧,这样一点也不注重身材管理也是少见,何况他在裴家应该是锦衣玉食的,怎么一碗牛肉面也能吃这么香。 楚笙察觉到他的目光,吃面的间隙抬起头来,满眼疑问“怎么了?” “没没没,没事儿,呵呵。”小秦飞快转移话题“哦对了楚哥,我刚出去的时候,好像看到宋柯了诶!咱们今天这个活动也有他吗?” “宋柯?”楚笙的筷子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他很快就想了起来:“哦,是现在那个很红的偶像是吧,我之前在一个颁奖典礼上就见过他,不过那时候你去休假了,怎么了?你不会喜欢他吧?” 现在的男孩子,啧。 “什么呀!”小秦连忙撇清“是我妹妹是他粉丝,铁粉!不过这个宋柯还不错,刚出道就红透半边天,人长的帅,唱歌跳舞也好,算是个优质偶像了,楚哥你一会儿能帮我问他要个签名不,我妹妹一定高兴死了!” 楚笙咽下一口牛肉“我觉得你现在就可以去要了。” 他指指门口“你说的宋柯应该是他吧。” 小秦像见了鬼一样的回过头,果然看见一个一身白西服,头发打理成最流行的样式,个高腿长的男人站在门口,正是自己刚才见到的那位。 男人听了这话正冲他微笑“你想找我要签名么?当然可以,但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先让我和楚先生单独说两句话?” 小秦看了他一眼,楚笙放下筷子“没这个必要,小秦是我的贴身助理,我的事他都知道,不用回避,宋先生和我应该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说吧。” 宋柯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你就是楚笙?” 楚笙指指休息室上贴的名字“是啊。” 不然呢?明知故问。 “我是宋柯。” 宋柯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不用人请,就一屁股做在了楚笙旁边。 这样的距离更方便人看清他的相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加上身高腿长,难怪有那么多女孩子为他着迷。 小秦对这样的氛围明显局促,讪讪地道:“我去给您倒杯水。” 楚笙制止了他的动作,冲宋柯道:“您找我是为了?” 宋柯笑笑“没什么,一直闻名没有见面,特地来看看前辈。” ‘前辈’这两个字咬得很重。 楚笙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也确实笑了出来“我没想到我的名气也能让大明星一直闻名?” 宋柯却没有笑“当然不是从电视或者媒体上,只不过那天和裴先生在一起,他出去接了个电话,用的不是常用的那支手机,来电显示,应该是你。” “是吗?” 楚笙有些意外,没想到裴青旸还挺有心的。也怪不得能这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大老板,还是有真本事。 但他的第一想法其实是,赵汝真是个开了光的乌鸦嘴,他话刚落地三天,就有人找上门来逼宫了。  他和裴青旸这点事,虽然不算公开,但若是有心打听,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是裴先生身边维持了十年的关系,圈子里还是有不少人留意。 宋柯没有回答,而是道:“当然了,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裴先生栽培了我,我也不是那么不明事理。” 楚笙:“……”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宋柯话说的没头没尾“其实我们都是做这行的,你应该也知道,娱乐圈啊,长江后浪推前浪,别管以前多红,时间一长,观众看腻了,新人登场,就得乖乖让出地方来。” 明白了,这是想让他这个前浪死在沙滩上。 楚笙看看他,再看看吃剩的半碗牛肉面,重新拿起了筷子“确实是这样,所以说宋先生也不容易,刚刚出道,就想着要给新人让位置的问题。” 说完就接着吃起了面。 宋柯脸色黑了一下,见楚笙专心吃面并不打算理他,越发黑得像锅底。 等一碗面终于见了底,楚笙放下筷子,满意地擦嘴,见宋柯还在一边,眼睛像是要把他的面碗盯出个窟窿来,好心问了一句“宋先生吃了吗?” 宋柯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嘴角抽动一下“身材管理,不吃高热量的东西。” 楚笙了然地点头,弯弯眼睛有些欠揍“我和宋先生就不一样了,我吃不胖。” 宋柯:“……” 楚笙这次是真笑了,眼底甚至有些灿烂的意思,他向宋柯挪了一下,身子探过去一些,两个人距离近得有些过分。 宋柯明显有些慌了,但还是死撑着气势。 楚笙把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你知道裴青旸看上你什么了吗?” 宋柯冷笑一声“你说呢?” “是你这张脸。”楚笙捏住他的下巴,微微向上抬起。 “那你知道他看上我什么吗?” “什、什么?” 宋柯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试探道““才华?” “哈哈哈哈哈……” “你还挺可爱的。” 楚笙装不下去,笑弯了腰,笑够了之后拍拍宋柯的肩膀,示意他站起来,自己先走到了化妆镜前。 他身高过一米八,算得上高挑,然而身形清瘦,修身西装勾勒出一把纤细腰身,修长笔直的腿在西裤里晃荡着,裤脚处露出一节白皙的脚踝。 楚笙双手撑着化妆台的桌子,冲着镜子扬了扬下巴“当然也是这张脸。” 镜子里的人长一张巴掌大的脸,头发向后梳所以整张脸都露了出来,五官轮廓偏于立体,眉毛长而浓,在末梢勾出一个锋利的弧度,一双眼睛漆黑深邃,泛着淡淡水光,睫毛很长,稍微向上翘起,鼻子高且直,唇形精巧,因为刚刚涂了润唇膏的缘故,有着不张扬的光泽。 楚笙的皮肤算不上很白,但是因为五官较深,反而相得益彰,显出一种上世纪油画般的质地和美感。 他白衬衫的扣子少扣一个,可以看见修长的脖子没入领口,锁骨明晃晃的在眼前晃。 他斜着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宋柯,眼角勾起,笑了一下。 这一笑,连宋柯也晃了神,觉得眼前人有种说不出的勾人。 他来之前早就看过八百遍楚笙的照片,现在觉得要说此人有什么缺点,就是作为一个演员,实在不太上相,或者说光是照片,不及本人十分之一的活色生香。 楚笙一直都知道自己长得什么样子,身上披着的这幅皮囊在娱乐圈也是顶尖,要不然裴青旸也不会看上他不是。 他拍拍宋柯的脸“你觉得,谁更值钱?” 宋柯后退两步,明显乱了阵脚,端不起架子:“那又怎样,你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裴先生真那么喜欢你,怎么还会出去找别人!” 楚笙两手一摊“我不介意,你介意?那你自己去和他说。” “你!你!”宋柯指着他“你真是没心没肺!” 正好这个时候,裴青旸打来电话,楚笙束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噤声,之后按下接通顺便开了免提“裴先生?” “今天什么时候结束?” 楚笙报了一个时间,对方“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然后道:“有没有好好吃饭?” 他状似不经意地看了宋柯一眼便别过身去“点了外卖,难吃。” 电话那头沉默一下,接着道:“那下次叫润姨做好了再叫人送去给你。” “不用麻烦了,我没那么娇气……” 又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楚笙回身冲宋柯扬眉“还有什么事?” 宋柯脸已经黑得像是锅底一样,狠狠扔下一句“我们走着瞧。”便气急败坏地离开了休息室。 楚笙在原地哈哈大笑,坐在了化妆台前,看了一眼缩在墙角明显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小秦,招手叫他过来“你说我像不像宫斗剧里的黑莲花大反派。” 小秦哭笑不得,说:“楚哥,您心真大。” 楚笙敛起笑容,道:“你出去问问活动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晚了十分钟了。” “诶好。” 小秦出去后,楚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先是笑了一下,依旧是那副眼角眉梢都透着媚气的样子,旋即立刻收敛成面无表情。 楚笙看着这样的自己,眼神里的轻佻渐渐沉了下去,猝不及防抬手抽了自己一个巴掌。 打完之后又给自己揉了揉。 表情已经是说不出的讽刺。 “再演下去,可真他妈成变态了” 楚笙工作一结束,小秦就告诉他裴先生派车过来接他,就等在外面,等打开车门却有些意外,裴青旸一身西装坐在后座,正微笑地看着他。 楚笙愣了一下,就坐了进去“你怎么来了?” 裴青旸抓过他的手“我不能来吗?” 楚笙有些恍惚的想,裴青旸老爱抓他的手,这是不是他的癖好,不知道和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喜欢这样。 他回道:“能,怎么不能,就是太惊喜了,没反应过来。” 楚笙今天刚被人找了麻烦,虽然最后麻烦的是对方,可到底心情好不到哪儿去,这时候面对裴青旸语气明显就带着刺,他自己也察觉了,一时没那个精神去找补,只是坐在那里。 裴青旸好笑地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累了?怎么还闹起小脾气来了。” 见楚笙没有反应,似模似样叹了口气:“我来是因为我担心啊。” 楚笙偏过头“你担心什么?” 裴青旸看着他的眼睛“担心你再像上次一样,发脾气一走就是三四个月。” 他用手摩挲着楚笙的嘴唇“现在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嗯?” 楚笙没和他争辩,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埋在他颈间叹了口气“我哪敢啊大老板。” 裴青旸被他闹得越发好笑,像是安抚小动物一样拍拍他的后背“听话。” 夜深,楚笙躺在床上,半闭着眼睛,看着落地窗前那个高大的身影,裴青旸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正在打电话,刻意压低了声音“……那边处理一下,别的就算了,闹到他面前,像什么话!” 电话很快就挂了,裴青旸回过头来,看到黑暗中睁着眼的楚笙明显有些诧异“怎么醒了?还早,再睡一会儿。” 楚笙拍拍身侧的床,裴青旸便重新躺进被子里,抱住了他。 他埋在裴青旸的怀里,一觉到天亮。 第四章 农历腊月二十九,天气极冷,楚笙一个人在房间里一边吃零食一边看自己出演的电视剧。 佣人都放了假,宅院里只剩下了楚笙自己,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封印在古堡里的鬼魂,偌大的房子只听得见自己走动的声响,这样的时候,正好看剧消磨时间。 这部剧其实是年初拍的,选择在年底寒假档上映,古装玄幻题材,自己在里面饰演男三号,一个拆散男女主角爱情的妖怪反派,剧情正演到自己为了救女主身死,其实是个没什么内涵甚至连单独剧情线都没有完全为女主服务的苦情角色。 楚笙看着屏幕上的自己满身是血的惨样一边琢磨,觉得下次有类似的桥段,表情可以再外放一些,更加符合情景,他翻身下床拿了一面镜子对着演。 裴青旸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笙一手抱着平板,一手举着镜子,身边放着一包薯片,呲牙咧嘴,偏偏眼神还极为深情。 裴青旸抱着胳膊看了好一会儿,才清咳了一下表示自己的到来。 楚笙这才发现他,第一反应是把镜子一扔,随后把薯片向身后藏了起来。 裴青旸不喜欢他吃零食,觉得这种垃圾食品对身体不好,这包薯片还是楚笙出去工作的时候偷偷买回来的。 裴青旸装作没看到,笑着走了过来“大明星又在自己磨练演技?” 楚笙在心里苦笑一下,“大明星”这三个字,也只有他会在开玩笑的时候同自己说。 裴青旸坐在他身边,眼神落在平板电脑上定格的画面,点开播放,楚笙满脸血污地躺在女主怀里,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遗言一边颤抖着手去摸女主的脸,最后终于徒劳地垂落下去,闭上了眼睛。 他几不可查地皱眉“下次不要演这种戏了。” 裴青旸是要比楚笙高上一些的,所以这个姿势,楚笙想要看着他说话,需要微微仰起头。 “导演都说,我演爱而不得的戏演得最好。” “我不爱看。” 说着,手不知不觉地绕到楚笙身后,摸出那包薯片,扔到了床头的垃圾桶里。 楚笙:“……” 他在这部戏中的戏份到此结束,所以也就关了播放器,放下平板电脑,双手垫着头向后一躺。 “嗯,下次接一个纨绔子弟,有十几场吻戏的那种。” 裴青旸的手抚上他的脸,那样专注的神情好似在鉴赏一副绝世名画“你敢。” 楚笙“哎呦”一声,笑着向后缩“不敢不敢。” 裴青旸追上来,捏着他的下巴吻他,楚笙顺从地环住他的脖子,默默承受。 半晌后分开,楚笙端详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说:“你剪头发了?” 比起上次见他,裴青旸头发短了许多,越发显得英气。 接近年关,也是裴青旸最忙的时候,这一个月以来,楚笙大概只见过他三次。  楚笙倒是也不担心裴青旸会忙得进医院,他不在自己这里,也不会缺少温香软玉的照顾,无聊时自有消遣。 于是楚笙开始猜测他最近有了做造型师的情人。 裴青旸只淡淡“嗯”了一声,便转了话题“今天还有点时间,要不要带你出去转转,我看你都要闲得发霉了。” 楚笙摇头“算了。” 又问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他以为要年后才能见到他。 裴青旸回答:“公司的事情刚刚处理完,正准备回老头子那边,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除夕当天,裴青旸按例要回家过年。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拍拍楚笙的脸:“要不,我带你回家拜见公婆?” 楚笙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旋即恢复“我怕被赶出来。” “怕什么,老头子这一辈子的荒唐事比我多了不知多少,他绝不会多管闲事。” 裴家父子关系微妙,不似普通人家,楚笙在他身边多年,自然略知一二。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插嘴的话题,于是保持了沉默。 裴青旸笑了一下,没有继续下去,看了楚笙一会儿,就去解他的衬衣扣子,楚笙心中十分庆幸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很是配合地主动去吻他。 裴青旸一直在这里待到了第二天早上方才动身回家,楚笙原本不想动弹,但是一想到今天是除夕,怎么也不能过得太凄惨了,便从床上爬起来,穿一件大衣就开车去了市区的超市准备购置年货,为了防止被认出来,还特地带了一顶帽子。 事实证明他纯属多虑,今天来趁着超市关门之前来扫年货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大爷大妈们眼里只有新鲜的瓜果蔬菜,一眼都不会多分给旁人。 他太久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见到这么多的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想起自己来做什么的之后,直奔零食区,扫了一大推的薯片巧克力才心满意足地提着两袋子东西准备离开。 站在收银台前看着前方无尽头的长龙暗自叹气,楚笙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目光忽然定在了一个地方。 在自己的斜前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站在人群里,虽然鬓角已经生了白发,但是身材高大五官英挺,年轻时应该是个极其英俊的男人,他的身边站在一个年轻些的女人,姿色普通,正挽着一个大学生打扮的年轻人的手,抱怨他今天穿得太少,年轻人看起来和母亲很像,漫不经心地听着唠叨,随口答应两句,其实这个场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这个时间点超市里最常见的一家三口的组合。 他拼命地压低帽檐,一家三口很快结完了账,有说有笑地走了。 楚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最不想看到的人。 他从超市出来,突然觉得特别的饿,饿到胃部隐隐作痛,甚至连手上的袋子都快提不住一样,楚笙找了一家拉面店,坐下来点了一碗面,之后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看到网站推送的消息,有狗仔神秘兮兮地爆料,有男星深夜与众友人出入市内某酒吧,之后被人接走,猜测是可能是一星期前与女友分手大受情伤才深夜买醉借酒消愁,楚笙却看人群中有一个被簇拥的身影分外的熟悉。 他随手翻了一下评论区,都是没什么营养的评论,正好这时面上了桌,便关掉了手机专心吃面。 开车回去的路程比来时艰难很多,市区大堵车,只能一点一点在路上挪,到家的时候已经快五点,楚笙把买来的东西拆开,打开投影仪看了一部电影,之后开了电视,差点被满屏的大红色晃瞎了眼,春节联欢晚会播得十分热闹,开场舞刚刚过去,几对主持人端着标准笑容出场,楚笙挺喜欢那个女主持人的,觉得很端庄有气质,一看就很温柔。 十一点多的时候,他起身去煮饺子。 冰箱里冷冻着润姨走之前包给他的饺子,馅儿包得五花八门,不同馅儿的饺子还特意包了不一样的花边做区分,很够他吃上几天。 他把不同的馅儿都挑了几个,烧开了水扔到锅里,不一会儿就都浮了上来。 端着煮好的饺子回到房间,放到桌子上,从窗外远远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楚笙想了想,开了一瓶裴青旸珍藏的红酒。 他其实不爱喝酒,也不是很会喝,只是突然想喝。 因为今天下午看到的画面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赶都赶不走。 今天在超市里看到的人,是他的父母和弟弟。 准确地说,是他的亲生父亲,继母,和同父异母的弟弟。 楚笙四岁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 他母亲生前也是一个演员,长相极美,只不过还没等到大红大紫就遇见了他做画家的父亲,顿时被爱情冲昏头脑,抛下大好前程不要,年纪轻轻就结了婚。 婚后生活并不如她想象的那样美满,父亲改不掉艺术家的浪子习性,挥金如土,却偏偏缺少挣钱的能力,他的画并不被人喜欢,因此没有收入,还很快挥霍掉了母亲的积蓄。 母亲因为结婚的事情被公司冷处理,几乎接不到什么剧,家里的经济状况越发捉襟见肘,尤其是在有了他之后。 贫贱夫妻百事哀,对于生活的窘境,楚笙的父亲选择了酗酒和把所有怀才不遇的愤怒化作暴力施加给弱小的妻儿,而她的母亲,最后选择爬上了某导演的床。 偏偏这桩丑事很快被娱记撞破,楚笙永远都忘不掉那一天,他父亲赤红着眼,抓着母亲的头向墙上撞,把哭着上来劝阻的楚笙狠狠踹到一旁。 那天晚上,母亲跑出家门,失去了消息。 一个星期之后,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母亲死的第二年父亲就选择了再婚,这次的对象是一个小老板的女儿,继母的家庭并算不上富豪,但还算殷实。他的父亲借此摆脱了缺钱花的日子。 但对于楚笙来说,这只是又一个噩梦的开始。 继母深爱父亲,爱他的英俊潇洒,但却理所当然的并不喜欢楚笙,而他的父亲在经历了妻子出轨的阴影之后,把这个儿子视为耻辱的标志,甚至一度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的。 因为楚笙长得并不像他,反而酷似那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女人。 楚笙的继子生涯只有无尽的挑剔和打骂,在家中的另一个孩子诞生之后愈演愈烈,十八岁那年,在与父亲的一次剧烈冲突之后,他离开了家。 那时候的楚笙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心里却有一个模糊的想法,就是想像母亲一样做一个演员。 他看过母亲的戏,反反复复很多遍,以至于每一部的台词都倒背如流,镜头下的母亲比平常还要美上许多,那样肆意地燃烧自己去演绎另一个人的人生,让他几乎对这个行业着了魔。 所以他孤身北上,做了一个群众演员。 群演的生活只能勉强让他饿不死,那时候的他只有一个想法,活下去,并且出人头地。 朝不保夕地做了三个月的群演之后,他迎来了自己十九岁的生日,又一个月,他遇见了裴青旸。 当时的楚笙在黑暗的人生的煎熬得红了眼,一见到裴青旸,还以为见到了人生的光亮,只是稍微想了想就答应了下来,一直到今天。 再想起当初,他讽刺地笑了一下,他们这一家子,都有以色侍人的基因。 继母家里早已破产,他们一家人后面又过了一段时间的潦倒日子,楚笙后来曾回去过一次,光鲜亮丽,高高在上地把钱扔到他父亲面前的地上,也算是解气。 他与自己的父亲几乎没有联络,只是听说继母靠着他打来的钱经营起了小本生意,父亲依旧不工作,前几年他们为了小儿子上学,搬到了这个城市,没想到今天会再遇见。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今天站在外人的角度来看,倒也是像模像样的一家人,只是他们的家,不是他的。 电视机里传来倒数跨年的声音,楚笙一瓶酒喝到了一半,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数到“零”的时候,窗外烟火齐齐升空,绚烂得不太真实。 楚笙拨通裴青旸的电话,对方显示忙音。 电话是十分钟后被拨回来的,那边传来裴青旸低沉的嗓音“小笙,怎么了?” 楚笙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裴先生,我想你了。” 裴青旸的声音顿了一顿,然后楚笙听见他说:“新年快乐,等我回去。” “乖。” 第五章 楚笙半瓶红酒下肚,成功把自己灌醉,以至于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断了篇儿,完全不知道自己之后还做了什么。 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上半身躺在床上,一双腿撂在地上,浑身酸痛,头疼得快要炸开。 拿过手机,微信上显示有两个人的未读消息。 一个是裴青旸:“醒酒后给我电话。” 第二个是赵汝发来了“6666”的红包,还配有一句话:根据你本年度的工作情况,本来拿不到红包,但大过年的,哥哥就不和你计较,新年快乐。 楚笙无声的笑了一下,点了接收。 然后回道:谢谢,新年快乐。后面是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 他并没有回复裴青旸。 裴青旸也再没有消息过来。 过完年后,宅院里的佣人陆陆续续地回返,第一个回来的就是管家,楚笙抢在他老人家开口前说了句“欧叔新年好。” 管家笑着回了他一句,例行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红包给他“楚少新年平安如意,大吉大利。”眼角皱纹看起来分外慈祥。 楚笙收了,道:“借您老吉言,也祝您老身体健康。” 第二个回来的是润姨,还带回来了家里的海产,一回来就忙着下厨,楚笙吃了这许多天来第一顿正经饭,感动得快要哭了。 他由此从心底里感觉到了人多的好处,就算说不上几句话,但好歹有个人气儿,至少自己不再像是个游魂了。 裴青旸一直没有露面。 新年伊始,他估计是忙于各处周旋。 楚笙十分理解,他做自己的事情,也没有多问。 元宵节的时候,楚笙实在无聊,于是让司机把自己送到市区闲逛。 按照每年的惯例,几个公园都有举办灯会和烟花大会,街上人挨着人,挤得水泄不通,他选了市中心最热闹的一个。 楚笙随着人群向前走,经过一个卖灯的小姑娘,在寒风凛冽中笑着问他“帅哥是出门来约会吗?要不要买一盏灯送给女朋友。” 楚笙笑了一下,挑了一盏造型简单的小灯笼拿在手里。 八点左右,随着第一声响,烟花争先恐后地在天空绽放,众人纷纷举目,各个看起来都美满幸福,笑容满面,等到烟花寂灭,人群也渐渐散去,楚笙随便找了一家酒吧躲了进去,心里记着自己醉酒的事情,只打算点一杯牛奶。 没想到这一躲就碰见了熟人。 他进门的时候,正碰上宋柯从里面出来,楚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打算装作没看到。 没想到宋柯对他倒很是不屈不挠,在他落座之后,紧挨着他做了下来。 “怎么,今天裴先生没有在你身边贴身陪伴。” 楚笙虽然对这种宫斗戏码早已经驾轻就熟,这个时候还是觉得很煞风景。 于是很不客气地回敬“那看起来我们应该是同病相怜,大明星怎么还有空在这里喝酒,不找几个朋友去捉奸么?” 宋柯却皱了眉“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 宋柯冷笑“托你的福!因为上次的事情,我被裴青旸给甩啦!” 他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不懂规矩,还弄掉了我一个谈好的资源!他懂规矩他养那么多男宠!” 呃…… 他怎么忘了这茬了,真要算起来,这个锅他来背也没有错。 楚笙喝了一口牛奶“你大可以这样想,我跟了他这么多年,这点情分还是有的,所以大小事情,他都还会给我些面子。” “还有,裴青旸养男宠,你也不过是其中之一,骂人何必捎带自己,没必要,你这样真没必要。” 宋柯的鼻子差点没被他气歪了,连着“我我我”了半天没有下文。 最后愤愤地用手锤了一下桌子“算了,我懒得和你计较。” 半天之后又凑过来,看了楚笙一眼“不过说实话,裴先生的确是个不错的金主,出手阔绰不说,人长得不错,又很体贴,他对你说话的时候,都快让人相信他是真的喜欢你了。” 楚笙算是看出来了,宋柯此人,自己不爽,就打算在这良辰好景里也恶心恶心他。 要是放到以前,他还真有几分可能被刺激得买醉。 但现在他只想,他都这么铁了心的要恶心自己了,礼尚往来,自己也不能不去恶心恶心他。 他喝了一大口牛奶,擦擦嘴,冲宋柯道:“要不我和你讲讲我第一次看到裴青旸和别人在一起的经历吧。” 宋柯咽了一口唾沫,看他的眼神像是看某种怪物一样,楚笙不理他的反应,自顾自说了下去。 楚笙第一次撞见裴青旸和别人在一起,是在他参与拍摄的第一部戏的庆功宴上,自然而然是裴青旸投资,其实所谓投资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这样的场合他也没必要出席,但他还是来了。 楚笙觉得他是为了自己来的,心里止不住的有点高兴。 庆功宴进行到了一半,裴青旸却不见了人,楚笙四处找他,最后在花园里看见了裴青旸。 凉亭里坐着的,不仅是裴青旸,还有这部剧的男主角。 那个叫陈霏的男主坐在裴青旸大腿上撒娇“所以,这部戏,是为他开的,我不过就是一个附赠品是吧。” “你的那个小朋友,可真够漂亮的,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裴青旸揽着陈霏的腰,喂了他一口酒“他还小呢,哪里比得上大明星万众瞩目。” 陈霏低声笑了起来,两个人便吻到了一起。 楚笙的记忆只停留在这里,那天之后的其它事,他全不记得。 他事先知道裴青旸不会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以前知道,不过是一个概念,现在亲眼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还是狠狠地懵在了那里。 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没有现在的道行,再见到裴青旸,便冷嘲热讽夹枪带棒,裴青旸看着闹脾气的楚笙,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起身把房间里一个花瓶拿在手里,对楚笙道:“楚笙,你就像是我摆在这屋子里的花瓶,我平时欣赏珍惜没有错,可是花瓶终究只是花瓶,你把自己当什么了?” 随即松手,那从欧洲空运过来的名贵古董花瓶,霎时跌得粉身碎骨。 之后,三个月没有露面。 那段时间楚笙的确是反省了,认识到自己的身份,之后就乖觉了很多。 这段往事他删繁就简地讲给了宋柯,之后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道:“要想生活过的去,头上哪能不带绿。” 宋柯再看他的眼神就充满了佩服,不禁吐露心声“其实后来我也想了,这也不仅仅是你的问题,怪我自己,没看清形势,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我以前可是学校拳击队的,论脸我可能比不过你,但是我能把你的脸打开花!” “哈哈哈哈哈。” 楚笙第一次见他时的感想再一次涌入脑海,这人还真是蠢得有点可爱。 宋柯显然还有无限感慨,勾着他的肩道:“没有想到,你我还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今天晚上的单,我买了!” 楚笙觉得送上门的便宜,不要白不要,因此并没有拒绝。 “其实我很好奇的是,我看裴先生似乎也并不打算捧你,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不至于找不到更好的吧。”宋柯有些八卦。 见楚笙沉默,他笑得促狭“可别告诉我你们包养出真爱,你喜欢上他了吧。其实裴先生英俊又多金,倒是真容易让人沦陷,我都差点沉迷了。” 楚笙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看我干吗?我就是开个玩笑,就你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做这种傻事。” “加个微信吧,以后也算朋友,没事可以一起交流交流。” 交流什么,被包养心得吗? 楚笙这样想,却没有拒绝他的请求,随口问了一句“大明星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毕竟是狠红过一段时间的明星,不至于离开了裴青旸,就没饭吃。 宋柯倒是潇洒“我想开了,以后离裴青旸这样的人远点儿,至于事业嘛,就不用你操心了。” 他忽然看着楚笙,带上几分认真“倒是你啊楚笙,我看你从他这儿也没捞着什么好处,该断就断吧。楚笙,你也不可能一直都赢。” 楚笙万万没想到,不过几句话下来,这人还真拿他当知己了,不由得笑了一下“谢谢。”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 “卧槽,他怎么来了!” 宋柯突然从沙发上直起身体,楚笙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竟然是裴青旸找到了这里来。 他压低帽子,跟楚笙草草说了两句“我先走了,再会。”便离开了这里。 身边再次有人落座,已经换成了裴青旸。 “司机说你在这里喝酒,没想到是喝牛奶。” 楚笙把牛奶喝完“我酒量很差,你知道的。” “刚才那个,是你的朋友?” 楚笙愣了一下,大笑两声“没什么,以前一个剧组的。” 他眼睛垂下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之后道:“除夕的那天,我喝醉了,如果胡说八道了什么,裴先生不要介意。” 裴青旸看向他,眼神意味不明“你真的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了?” 楚笙把心一横,问道:“我说什么了?” 裴青旸的手转了转楚笙喝剩的空杯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说你喜欢我。” 楚笙用手背敲敲额头,一脸懊悔地笑着道:“我真的喝醉了。” 裴青旸反而不放过他“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我?” “裴先生说过,我们这样的人,说什么爱不爱的,会叫人笑话。”他想了一想,回答道。 “嗯?” 对方依旧不依不饶。 楚笙双手交叠撑着下巴,在灯红酒绿里转了转眼眸,脚尖蹭着他的小腿“也说不定是真的呢?” 店里歌手的吉他换了安静古老的曲子,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回家吧。” 裴青旸起身,替他拿起了大衣。 “好。” 他把手里拿的灯笼递给裴青旸“送给你的。” 裴青旸接了过去“好看。” 第六章 春节过后,各大剧组纷纷开机,三月下旬,楚笙也结束了“休戏期”,收拾东西准备进组。 正如裴青旸之前说的,楚笙这次接的戏不再是苦情男配,而是一个现代背景的轻喜剧本子。 剧本大致是几个初出大学校门性格各异的年轻人一起创业,在风波中获得成长,最后收获事业和爱情的故事,楚笙的角色是男四号,一个家境殷实性格单纯的公子哥儿。 进组之前,赵汝特地打来电话要他好好表现,声称这剧是明年是一线卫视黄金档播出,虽然他的戏份不重,但是有这样好的一个平台,能刷一把脸也是不错。 “虽然让你演一个大学生实属老黄瓜刷绿漆,但是我相信你那张脸,还是能征服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的。” 楚笙沉默一会儿,道:“我刚听说你新接手那个二十二岁的小偶像闹出了第三者插足的已婚妇女的绯闻,估计你这几天公关的很辛苦,注意身体啊。” 赵汝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楚笙则继续优哉游哉地修掉盆栽里枯黄的叶子,这几天园艺师傅好不容易不再躲着他,肯让他碰碰工具,楚笙十分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 其实不用吐血扮惨,他也是高兴的,唯一就是这剧需要去外地取景,虽然只是隔壁市,但裴青旸表现得有些不太高兴。 进组那天,管家和润姨照例送他到大门口,管家仍旧是一副官方又慈爱的表情,一直说楚少如果在那边有什么需要,一定随时通知他。润姨明显更不放心些,千叮咛万嘱咐楚笙要好好吃饭,但凡有假期一定要回来补充营养,可别像上次一样瘦得那么吓人。 楚笙休假的这段时间,确实被润姨养胖了不少,看样子润姨是很不舍得自己养出来的那几斤肉。 他只好笑着答应。 裴青旸难得今天抽出时间来送他就赶上这么一副场面,他站在一旁看着,冷不防道:“管家和润姨活像是送五岁小孩上幼儿园。” 楚笙无奈撇嘴,主动抱了他一下“我走了。” 裴青旸摸摸他的头“嗯,比上次强多了。” 剧组是明天开机,晚上到了之后导演带着几名主演出去聚餐,以便这些年轻人相互熟悉。 赵汝提醒过他,这剧里几个男女主角,各个都有背景,男主和女主同属一个公司,是长涵影视最近力捧的新人。 “还有,”赵汝顿了一下“咳,那个,他们的经纪人和我一向不太过得去,估计会抱团排挤你,但你不用顾忌这些,有什么事情只管交给我处理,实在不行还有裴先生兜着,总之不能受人欺负丢我的脸!记住了吗?” 事实证明,赵汝的提醒是有必要的,甚至在这顿饭上就已经初见端倪。 包厢里,男主赵莱和女主宋婉婉分别坐在导演的两边,正在挨个敬酒,到了楚笙的时候,宋婉婉举着杯子特地走了过来。 她长了一张美艳的瓜子脸,笑意盈盈“第一次见面,我是宋婉婉,你是楚……楚……楚什么来着?” “楚笙。” 还不等楚笙回答,坐在他身边的一个样貌清秀的男生就出声提醒,之后扭头冲楚笙笑说:“我以前看过你演的戏,寒假里播的那个什么玄幻大剧,里面那个是你吧,演的不错,很细腻很有感情,都快给我看哭了。” 楚笙礼貌点头,宋婉婉状似尴尬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我不怎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剧的,听导演说你今年已经二十九岁了?那我就叫你一声楚哥吧。” “楚哥,这杯我敬你,以后多多关照。” “是啊,在我们之中楚哥算是个老戏骨了,以后可要多指点我们这些新人。”赵莱也站了起来。 “我也敬你一杯。” 楚笙抿了抿嘴,默默把两杯酒都喝了。 这时赵莱给身边的另一个男生使了个眼色,那个男生立刻会意,也上来向楚笙敬酒,楚笙皱了皱眉,刚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便见一双白净的手拦在了他身前“你们都怎么回事儿,眼里只有楚笙一个人是不是,把我们都当空气,这杯我和你们喝。” 说完不由分说灌了一杯酒下去,赵莱和宋婉婉见此只好讪讪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楚笙回头看看那个帮自己挡酒的男生,用唇形说了两个字“谢谢。” 男生报之一灿烂一笑,小声道:“客气,我是文远。” 楚笙由此记住了这个名字。 第二天楚笙直到下午才有一场戏,是一场群戏,大学里的篮球赛,几个少男少女聚在一起青春飞扬的场面。 楚笙自己拍的都有些恍惚,好像真回到了大学生涯,拍摄的间隙,几个人坐在一起闲聊,宋婉婉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恰好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楚哥,之前忘了说,真论起来,我们还是校友呢!我是你的学妹,我听一个上几届的学姐说你上大学的时候就从来不和别人交流,每天上课下课都有豪车接送,是不是真的啊?” 小秦在一旁不忿地回了一句“豪车接送怎么了,这在戏剧学院还不是常事,还不许人有个有钱的亲戚了?” “小秦说得也有道理,对了,我当时在隔壁学校,可是听说过宋大美女不少绯闻呢,你有没有兴趣给我们讲讲?” 文远喝了一口水,没心没肺的接过话茬,楚笙扭过头去,就看到文远冲他挤眉弄眼,笑得俏皮。 宋婉婉再次吃瘪,只好叫来化妆师补妆掩饰尴尬。 连续拍了一个下午打篮球的戏,楚笙满身大汗,好不容易下戏,连忙赶回酒店冲凉,他刚从浴室里出来,就听到有人敲门,他一边擦头发一边问道:“谁啊?” “是我。” 打开门,文远依着门框冲他笑“吃饭了吗,一起啊?” 楚笙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自来熟的人,但他确实是还没有吃饭,何况这人多次帮他解围,自己也不能不识好歹。 他擦了两下头发,干脆道:“好,我请,你等我一下。” 文远冲他笑嘻嘻地“那我可就不客气啦。” 吹干头发换好衣服,两人一起出了门,早春的晚上还带着凉意,楚笙问他“想吃什么?” 文远眨眨眼“你能吃辣么?” 楚笙实话实说:“不能,但可以尝试一下。” 两人最后来了一家火锅店,文远倒是真没跟他客气,足足点了一桌子的菜。 火锅里红油翻滚,看起来分外诱人,楚笙是很少吃这些东西的,跃跃欲试地夹了一口青菜,登时只觉得一股辛辣在嘴里炸开,像是着了火一样,他猛灌了一口饮料,还是止不住地咳嗽。 “哈哈哈……” 文远在对面看着他笑个不停,然后又叫服务员添了一杯酸梅汤。 “楚哥,你怎么这么不能吃辣啊?” 楚笙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文远指指旁边“幸好我细心,点的是鸳鸯锅,楚哥你既然不能吃辣,那就吃番茄的吧。” 说着替楚笙夹了一筷子藕片。 楚笙对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感到有些不适,想了想还是觉得开门见山得好。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热情,我们之前,应该不认识的吧……” 文远愣了一下,回答得也很坦荡“我和你在剧里演的是好兄弟,但是咱们之前却见都没见过,私下里培养好感情,到了戏上才能有默契。” 楚笙不置可否。 没想到文远看起来是个清秀的小白脸儿,对戏的要求还不低。 楚笙饰演的卓云升虽然是个不缺钱的少爷,但在大学四年的相处中,却和剧中的男二,由文远扮演的困难家庭出身的室友结为至交,两个人坦诚相对,肝胆相照,在后期卓家的破产风波里,文远的角色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楚笙身为男四,没有单独的爱情线,和文远的这段友情,算是他感情戏的集中。 所以文远这个理由,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向文远举起酸梅汤“不管怎么样,谢谢你这两天帮我,要不是有你,我都准备去往宋婉婉的杯子里下泻药了。” “哈哈哈哈。”文远大笑着“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挺幽默的。” 这顿饭吃得很饱,两个人决定散步回去,路上行人不多,街道两旁的树木已经吐露新叶,路灯昏黄,把影子拉得老长。 楚笙察觉到文远在看他,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回看了过去,文远被他发现,也不害羞,只挠挠头“楚哥,你长得可真好看。” 楚笙看他一眼“你也挺好看的。” 文远长相清秀,虽然不是什么大帅哥,但有一股子阳光干净的气质,做演员足够了。 文远接着道:“那不一样,我说真的,我也算见过俊男美女无数,但是楚哥你,真的是最好看的,别说赵莱了,你比宋婉婉长得都好看多了!” 楚笙随手抽了他一下“滚,没事拿我和女人比什么!” 文远也不说话,就是看着他傻笑。 进组拍了一个多星期之后,剧组终于出了定妆,赵汝比他还要先拿到官方的定妆照,在微信上发了过来,只有三个字:还不错。 楚笙撇嘴,想起赵汝老黄瓜刷绿漆的嘲讽,把剧照发给裴青旸,很快就收到了回复“很像你读大学的时候。” 看到这条消息,楚笙一时愣了神,想起自己读大学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戏中经历的这些青春飞扬的大学生涯,却是自己真正上大学的时候没有经历过的。 但那个时候,也是他非常快乐的一段时光,学校与家中两点一线,虽然与裴青旸见面的次数比现在还要少一些,但还从外见识过他身边的其它人,可以自欺欺人,也无忧无虑。 他回了裴青旸一个笑脸:说明我青春永驻。 过了一会儿,裴青旸回道:是,我的小笙永远青春。 楚笙笑了笑,没有再回。 第七章 “楚哥,你帮我看看这里这个情绪,我这个眼神对不对?” 文远举着被画得花花绿绿的剧本,嘴里叼着笔,含混不清地跟他说话,同时还做出了一个极即愤怒又悲伤的眼神。 这画面带着一股扭曲的美感,一般人都不一定敢看。 楚笙习以为常地道:“这里是你和父母发生冲突,觉得父母不理解自己,但是同时你之前的家庭关系是比较和谐的,所以你可以不必表现得那么愤怒,可以尝试表现更多的委屈伤心给观众,更加能够引起共鸣。” 文远照着他说的话又试了几次,之后揉着眼睛对楚笙笑:“谢谢楚哥。” 不远处的宋婉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走了。 经过这半个月的拍摄,剧组里的几个年轻人主演似乎主动分为了两个阵营,一个以赵莱和宋婉婉两大主角为首,带着几个还有些戏份的配角,另外一个就是文远和楚笙两个人势单力薄,麾下仅有各自的助理。 楚笙其实觉得幼稚好笑,好像真的是大学里班内拉帮结派互相敌对,但又没有什么办法。 而文远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对他的演技很是认可,不仅两个人的对手戏喜欢找他商量排演找感觉,就连自己的个人戏都爱先来找楚笙演一遍。 楚笙一开始被烦得没法,后来也渐渐习惯了,毕竟比他多演了两年的戏,力所能及的地方,还是会指点一下。 等到文远走后,小秦凑了过来,脸皱得像包子一样“楚哥,这个文远怎么总黏着你啊,该不会是对你……” 楚笙拿矿泉水瓶敲了一下他的头“别胡说八道,我没那么大魅力” 小秦揉揉脑袋“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但是楚哥,你也要注意一些,毕竟……” 楚笙放下剧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好好好,我闭嘴。”小秦做了个举手投降的表情。 楚笙方才放过他。 今天上午的戏是在大学取景,拍完之后他一整个下午都空了下来,所以打算回酒店补觉,却没想到刚下了戏,就接到裴青旸的电话。 “在做什么?” “刚刚收工,你呢?”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出来,在你们剧组外面。” 楚笙怕引起注目,没有和剧组人员打招呼就一个人偷偷溜了出去,果然在大学校园门口找到了裴青旸的车。 楚笙坐进副驾驶,看着驾驶位上的裴青旸,满脸讶异“你怎么过来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还是自己亲自开车。” “想你了,就过来看看。”裴青旸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如此情真意切,连楚笙一个专业的演员都快相信,不好意思不去配合。 裴青旸的脸被墨镜遮去大半,露出来的下半张脸显得十分冷峻。 楚笙凑上去亲了亲他“我也想你。” 裴青旸紧抿的嘴浮出一丝笑意“嗯。” 楚笙系好安全带向后一靠“司机开车!我要吃好吃的!” 裴青旸带他到了一家附近的淮扬菜馆,楚笙倒是真的饿了,菜上齐了了就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裴青旸看着他吃,只偶尔动一下筷子,问上两句话。 “在剧组待得怎么样?” 楚笙头也不抬“很好,大家关系都很融洽。” 裴青旸看他的样子取笑道:“你们剧组很缺钱?怎么把你饿成这个样子?” “还是,”他给楚笙夹了一块虾仁“我给你的零花钱不够?” 楚笙放下筷子擦擦嘴,一双眼睛清澈坦荡地看着他“裴先生亲自开车跑到隔壁市,就是为了请我吃饭?”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下面配一条七分牛仔裤,额前有几绺刘海乖顺地垂落下来,显得青葱乖嫩,十分的学生气。 楚笙早就察觉到裴青旸一见到自己,便盯着自己看,好歹这么多年下来,金主心里想的什么,他还是能猜出个大概。 但是无论怎样,也不能教自己饿着肚子。 这时他吃饱喝足,用热毛巾擦了擦手“走吧。” 果然一回到酒店,两人从进房门开始就滚到了一起,裴青旸吻他的间隙低声道:“我还是最喜欢你这个样子,最像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楚笙笑着去咬他的下巴“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正在这时候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裴青旸粗声说:“不管他。” 可是敲门声越来越响,文远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楚哥,楚哥?楚哥你在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之后继续敲,大有不把门敲开不罢休的气势。 楚笙推开裴青旸,平复了一下呼吸,抹了抹嘴唇,起身去开了门。 门外,文远提着袋子抱怨“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开门,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楚笙的声音有些沙哑“刚睡了一下,你有什么事?” 文远把提着的袋子塞到他手里“没事,就是看你一下戏人就不见了,吃饭的时候也没看着你,所以估计你还没吃东西,给你带了一个面包一杯奶茶,怎么样?我对你好吧?” 说着又锤了他肩膀一下“就猜到你在睡觉。” 楚笙出来的急,衬衫扣子只扣到第二个,上面只随便拢了一下,被文远这么一捶,不经意裸露出了光洁的锁骨,还有上面的红痕。 “诶,你这里怎么了?”文远有些好奇地伸出手。 在文远的手接触到皮肤之前,楚笙重新把衬衫领口拢好,潦草回答“蚊子咬的。” “我房间里有新买的止痒神器,特别好用,你等着一会儿给你拿过来。” “不用!” 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动,楚笙清咳了一下掩饰情绪“我这里也有,助理买的,已经涂好了。” “哦哦,好,”文远点头“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 已经转过去了还不忘回身嘱咐他“记得吃饭!” 楚笙冲他笑笑“谢谢,我知道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楚笙回到房间,裴青旸坐在床边上,双手交叠看着他。 “刚才的人是谁?” “啊没事,剧组的一个小朋友。” 他把奶茶和面包顺手放到茶桌上,眼睛在那杯珍珠奶茶上转了转,再转回裴青旸脸上“怎么,你吃醋了?” 裴青旸脸上表情不明,只是把他拉过来坐下,捏捏他的脸“不要给我胡闹就好。” 他看都不看一眼,便把桌上的手提袋子扔进垃圾桶“我说过,少吃些乱七八糟的零食。” 楚笙只觉得奶茶杯子外壁上结的冰霜也透过手指蔓延到了心脏。 他笑了一下,却没发现自己笑得有多不自然,简直像没有半点演戏经验的新人一般僵硬“我什么时候胡闹过?难道不是裴先生胡闹得比较多?” “楚笙。” 裴青旸皱眉,语气满是警告的意味“你说话越来越没有分寸,是不是我这几年宠坏了你?” 楚笙忽然觉得特别的疲惫,连开三个夜戏的时候都没有过的疲惫,他揉揉眉心,叹了口气“对不起裴先生,我最近太累了。” 裴青旸站起身来,拿好西装外套,居高临下地看着楚笙,半晌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便离开了房间。 楚笙听见门被从外面关上的声音,苦笑一声,自己最近动不动就得罪金主,看样子,这饭碗也快端到头了。 裴青旸走后,楚笙蒙头大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倒是完成了补觉的愿望。 第二天在酒店的早餐室用早餐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那里文远,文远也看到了他,却扭过头去装没看见。 楚笙不知自己是怎么得罪了他,同时心里咯噔一下,希望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他走过去在文远对面落座,有些忐忑地问道:“怎么了?” 文远满脸怨气“楚哥,说好的昨天晚上一起对词儿呢?结果你人呢?望穿秋水!你知道什么叫望穿秋水吗?” 他愤怒至极,把桌子拍得‘彭彭’响。 他还真的给忘了…… 一时之间脸上有些尴尬“那个……那个……我昨天真的太累了,一睡就没起来,对不起,真的不是故意的。” 文远用手指着他“楚笙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我足足等了你一个晚上!” 楚笙在他头上抽了一下“叫谁呢?没大没小!” 文远咧嘴“你也就比我大几岁,看起来和同龄人也差不多,干什么老气横秋!” 楚笙为了掩饰理亏,没好气地道:“对对对,现在就对,一边吃饭一边对!快点!” 文远也掏出剧本,两人就着早餐对起了词儿。 这一段的剧情是两个人因为创业的目标问题产生了矛盾,大晚上地站在大街上吵架。 楚笙之前通读过剧本,觉得这个编剧功底还算扎实,唯一有一点,就是对于剧中主角们的友情,似乎格外看重,下手格外的浓墨重彩,给出看客无限的脑补余地。 以至于有的时候某些场景的处理上,简直就像两个小情侣在吵架…… 比如现在,文远就坐在那里对他念念有词“楚笙!你根本就没有真正地在乎过我!也没有真正地想要去理解我,我和你一直都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从未尝试过走进我的世界里!我对你不是愤怒,只是伤心!失望!失望我朝夕相处引为知己这么久的人,竟然从未明白过我!” 楚笙:“……”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台词!  第八章 剧组开拍一个月之后,开放了媒体探班,还安排了几个主演的采访环节。 采访开始之前,楚笙和文远溜边站着,文远神神秘秘地低声说:“楚哥,我这眼皮都跳了一早上了,我总觉得按照宋婉婉几个人的德行,一定会在今天的媒体采访环节找碴,怎么办?” 其实楚笙也有同感,但却没有什么担忧,只是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会儿你记得不要冲动,媒体面前,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文远听话点头“我知道了。” 上台之后,宋婉婉和赵莱作为本剧的男女主演,自然众星拱月,尤其是宋婉婉笑得春风得意,满脸娇媚,好像已经看到了剧播之后大红大紫的未来。 记者围着两个主演问题提个不停,相反楚笙和文远就只有一两个象征性的提问,在问到几个年龄相近的演员在剧组相处的如何的时候,宋婉婉眼睛都没有转一下,笑容万分真诚:“大家年龄相近,兴趣爱好也都相近,所以就像剧中的主角一样,都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这也很有利于我们的拍摄,尤其是几个哥哥都很照顾我,把我当成妹妹一样,我很感动。” 从楚笙的角度,可言看见女二号偷偷翻了个白眼,他旁边的文远近乎呕吐。 一直到采访快要结束,宋婉婉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文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暗怪自己有些大惊小怪。 就在最后一个媒体提问名额,一个矮个子的男记者站了起来,问题却是朝向楚笙的“楚先生好,是这样的,在来之前呢,我对几位主演都做了一些了解,到楚先生这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二十多年前我国有一个小有名气的女演员宋予珍跳河自杀,我们经过了解知道她是您的母亲,尤其宋女士死之前被爆出出轨一个导演,请问这是真的吗?” 从宋予珍这三个字被那个记者从口中吐出开始,楚笙的脑海便炸开了一片空白,尘封了二十多年的伤痕被在大庭广众下公然揭露,近乎麻木的羞愤和痛苦使得他浑身颤抖,听到后面脸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一丝血色,指尖紧紧扣着桌面,道:“够了。” 然而那位记者似乎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打算,而是继续喋喋不休“请问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对您的母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对她那些似乎并不光彩的往事又是怎么样的态度,您又为何会步母亲的后尘进入到娱乐圈呢?” “我说够了!”楚笙“腾”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同时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文远在一旁紧张地拉住他的胳膊“楚哥,楚哥……你冷静一点……” 这样爆炸性的信息在众媒体中也引起轩然大波,有不少记者都离席向台上涌了过来,无数的话筒递到了他的面前,场面一度失控,即使在场的工作人员的都一齐上来维持秩序也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镜头对准了楚笙,记者们七嘴八舌地发问“楚先生能不能正面回答一下刚才那位先生的问题?” “对啊楚先生,如果您相信母亲的清白,为何不愿意正面回答?” 小秦见势不妙跳上台来,护着楚笙向后台走,一边推开记者的镜头“不好意思,我们艺人今天身体不好,采访就到这里了,不好意思……” 楚笙近乎麻木地被拥着下台,却被一个记者手疾眼快地挡住了他的去路“楚先生不说话,是默认了宋女士当年的丑闻吗?” 小秦已经来不及阻拦,就见楚笙上前一步夺过记者手里的话筒和摄像机,狠狠贯到地上“滚!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提到我母亲!” “滚!” 记者们吓了一跳,第二个反应就是对着楚笙疯狂拍照留下证据,现场乱成了一锅粥,这时文远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和小秦一起抱住濒临崩溃边缘的楚笙,强行把他带到了后台。 接下来的事情楚笙已经不知道了,记者是怎样被安抚,路过的工作人员又是用怎样的眼光看他他都没有印象,脑海里不断回放的只有那些记者刚才的话,像是坏了的光盘,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在他的记忆里,他的母亲其实是一个极其温柔美丽的女人,为了维护她的家庭几乎付出了所有的精力,即使她有错误,但是和母亲相处的画面,几乎是他童年里唯一的温暖来源,可是今天,在她死去这么多年之后,却被这些人用这样的方式翻出来诋毁辱骂。 楚笙手不断地颤抖,只觉得自己杀人的心都有。 文远在一旁看着不知所措,小秦在和赵汝通电话,挂断之后对文远说:“赵哥让我先把楚哥带回酒店,其它的他来处理。” 文远点了一下头,小秦战战兢兢地对坐在椅子上用手背抵着额头一言不发的楚笙道:“楚哥,我们先回酒店好不好,赵哥会尽快赶过来的。” 意料之外楚笙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而是站了起来,向外走去,小秦只来得及和文远比了一个手势,连忙跟了上去。 回到酒店,楚笙没有让小秦陪着,小秦虽然很不放心,但是也不敢在这样的时候违背楚笙的意思,只好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楚笙脱力一般靠墙慢慢坐在了地上,额头抵住膝盖,抽泣声在房间响起,到后来几乎是嚎啕大哭。 这时候裴青旸的来电响起,楚笙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狠狠擦掉眼泪按下接通,电话里传来一个从未听到过的男声“是楚先生吗?” “是我,你有什么事?” 男声笑着道:“没有什么,就是想和您说一声,裴先生现在在我这里。” 楚笙的脸渐渐变得面无表情,语气也毫无起伏“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若是想要钱,直接问他要,不要来找我。” 还不等对方说完,楚笙便挂断了电话。 那一瞬间他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慢慢躺倒在了地上,地板冰凉冷硬,楚笙却好像没有察觉,任凭寒冷侵蚀全身上下。 赵汝那边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这件事很快在网络上发酵起来,甚至只用了两个小时就窜上了热搜第五的位置,各大营销号转发,却没有一个放出完整的视频,只有楚笙砸摄像机的图片,文案内容十分相似:某男演员采访现场翻脸,怒砸记者摄像机。 媒体这样迅速而且整齐划一的反应,很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操作。 热搜界面上热度最高的微博下面的评论十分难看,几乎是一边倒的辱骂。 @昨日今朝:现在的明星都是怎么了,人还没红呢就开始耍大牌,记者也太可怜了。 @前去觅天涯:看起来太吓人了,这个演员是不是有精神病,建议封杀…… @是小小小桉呀:这样低素质的演员真的可怕,记者有没有受到人身伤害?这个可以起诉了吧,建议记者用法律手段维权。 然而最让赵汝哭笑不得的是,界面上点赞第二的微博却来自一个名叫“标准颜狗”的素人,她的微博只有短短一行字:难道只有我觉得这个叫楚笙的演员发起脾气来还挺好看的…… 接着是和上面那条微博完全一样的配图。 画面上的楚笙,双眼泛红,崩溃边缘的脸色苍白如纸,五官却依旧精致得无可挑剔,哪怕是砸摄影机的图,反倒有一种近乎疯狂的美感。 底下的评论也一样的有趣。 @一网打尽天下美人:哈哈博主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人如其名真是标准颜狗无误…… @快把奶茶给我:这种新闻下博主都能磕颜,简直佩服,不过是真的挺好看的…… @叶落三秋:我也觉得…… @思树:加一…… @请叫我键盘侠:博主是不是三观有问题,再好看是个暴力狂有什么用,无语。 @千里不留行:娱乐圈颜值真是第一生产力,何况人家总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吧,现在的狗仔才是素质堪忧,说不定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东西。 @我不是一个肤浅的人:何止是好看啊,简直一怒倾城了,这么好看之前为什么没红啊,去查了一下他经纪人还是赵汝,长这么好看都不捧一捧的么,二十九了还在演男四号,赵汝疯了吗? 赵汝:……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他机场的候机室一边叫手下的人危机公关,看到这条之后又顺便叫人在各大论坛和微博发布类似的言论安利楚笙的颜值。 刚挂掉电话,就又有电话打了进来,看到来电显示的赵汝一个激灵,竟然是裴青旸的人。 他正襟危坐,接起了电话。 出事的时候赵汝原本在自家小花的开机发布会上,与楚笙一南一北,所以虽然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但是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来开门的楚笙睡眼惺忪,赵汝直接上前给了他一个十分用力的拥抱,拍拍楚笙的背“没事了啊,哥哥来了,没事没事,有哥哥在,什么事都能解决。” 楚笙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你一身的烟味,难闻死了,离我远点。” “还有,你刚说的话太恶心了,我就当没听到。” 赵汝原本是怕他难过,才破天荒头一遭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没想到对方这么不领情,于是作罢,自顾自走了进去,把带来的夜宵放在桌上,道:“不识好歹。” 楚笙看了一眼夜宵,倒是没客气,直接开吃。 赵汝则在一旁清了清嗓子“那个,这次的事情,我估计就是宋婉婉的经纪人那边干的,他们倒也不是针对你,而是一直和我不对付,大概是以为我要捧你,怕剧播出之后你抢了他家艺人的风头,才想出这么个阴招来,也是顺便警告我,我是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是我连累你,我给你道歉。” 楚笙抬头看了他一眼“和你没关系。” 赵汝被他这冷淡的态度冻成了冰块,却不得不继续说:“媒体那边我差不多都处理好了,热搜和营销号什么都压下去了”他看了一下手表“团队那边之后马上会替你发澄清公告,就说是因为记者提到你去世的亲人你才一时情绪激动,”赵汝把声音放轻柔“不会提到你母亲的事情。” 楚笙的手顿了一顿,“嗯。”了一声。 赵汝终于把该说的话都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他今天看到楚笙出事的图片时也是震惊的,以至于现在对楚笙说话都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话楚笙当场再炸一次毛。 他解脱地向后一靠“这次虽然花了不少钱吧,但幸好有裴先生在,不成什么问题。” 说着说着却又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兮兮“你知道今天有一个上万转发的微博内容是什么吗?竟然是他妈地夸你好看!你当时都那个样了竟然还有人在风口浪尖上夸你好看,楚笙,我觉得,我还是低估你这张脸了。” “本来么,我想借此机会替你运作一波,之后再反将那帮人一波,是裴先生叫人和我说,直接把事情都压下来,砸钱删帖,最大限度降低媒体关注,我只能照办喽。”赵汝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楚笙冷笑“那你可以不照他说的来,我也很想看看他会怎么样。” 赵汝立刻道:“我说大哥,你不想好我还想好,违逆他的意思,我不想活了?” 楚笙吃完了东西,擦擦嘴,指着门对着赵汝一脸冷漠:“我都知道了,你走吧。” 赵汝默默无语地看了他好半天,勉强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努力做出慈爱的表情“我今晚在这里陪着你,我睡沙发。” 楚笙皱眉,一脸不解“你陪着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因为这事就跳楼自杀。” 赵汝终于彻底崩溃,大喊道:“我怕你跳楼还不行吗?我犯贱行不行?” 楚笙扫了一一眼,淡淡道:“行。” 随即上床关灯睡觉。 赵汝:…… 赵汝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楚笙已经起床去了剧组。 他本来想在导演那里替楚笙请几天假,没想到他竟然真么敬业,赵汝在心里吐槽,不该上进的时候瞎上进,他早有这样的事业心,早就红透半边天了。 然后迅速起床赶往剧组。 到了剧组赵汝先是和导演寒暄客套了一番,表示因为自己工作太忙,楚笙进组以来也没来得及拜访导演,是自己的错,要是不嫌弃今晚可以一起吃个饭,算是致歉楚笙昨天冲动,给导演添了麻烦。 导演本来因为昨天的事情见了赵汝十分尴尬,被赵汝的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了半天,面色好看了不少,在赵汝提到自己认识的一个投资人愿意给剧组追加投资之后更是眉开眼笑,表示小楚是个不错的演员,昨天事出有因可以理解,剧组这边也很抱歉。 赵汝应付完了导演,顺路走到了正在化妆的宋婉婉旁边,对方一见到他,立刻站了起来,摆出如临大敌的阵势,笑容无懈可击“赵大经纪人,久仰啊。” 赵汝面对宋婉婉明显连客套的耐心都没有,只是冷笑一声:“我来只是想说,宋小姐回去可以告诉你的经纪人一声,他这次送了我一份大礼,我赵汝记住了,下次一定回敬。” 话扔下之后转身就走,全然不顾宋婉婉黑透了的脸色。 他耍威风的时候,坐在不远处的楚笙正在低头看剧本,对这一切恍若未闻,连赵汝来到身边了都没有发觉。 赵汝见状调侃道:“这么用功啊?” 楚笙放下剧本,见是他来了,微微笑了一下“你醒了?” 那笑容和他平日里的没有半分区别,云淡风轻得好似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赵汝看看他,确认楚笙应该是调整好了情绪,心放下了一半,楚笙却在这个时候补了一刀“你昨天还说怕我跳楼才和我住在一起,以你熟睡的程度,估计够我跳十次楼了。” 赵汝吃了一瘪,解释道:“我昨天为了你的事飞了大半个中国,当然累得不行,你可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楚笙笑笑,不置可否。 赵汝拿来椅子坐在他旁边“多一句嘴,我问你,你是不是和裴先生闹矛盾了?” 其实这个问题他一直想问,若按平常,楚笙出了这么大的事,裴青旸应该会赶过来,这次却反常的一点反应都没有,而是全权交由自己处理,实在让他不得不多想,可是昨天楚笙的状态,实在不是询问的时机,赵汝只好揣着疑问一直到现在。 楚笙没有点头,但是也没有否认。 赵汝十分八卦的压低声音“为了什么?” 楚笙回答的言简意赅“无可奉告。” 然后理所当然地得到了来自赵汝的碎碎念“我说楚少爷,您最近是发的什么疯?听我一句劝,裴先生这次为了你的事没少砸钱,你就算是本着感恩的心,适可而止,去和裴先生服个软算了。” 楚笙挑眉“你要我去给他服软?” 赵汝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着,你不去给金主服软,难道还等着金主来给你服软?” 他“啪”地合上剧本“我不去,你要去你去。” 赵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楚笙你学人家什么不好你学人家恃宠生娇!我……” “楚哥!” 文远凑过来打断了赵汝的长篇大论,笑着对赵汝伸出了手“您好,我是文远,楚哥的朋友。” “朋友?” 赵汝虽然满脸疑惑,还是和他握了握手“我是他的经纪人。” “我知道,圈内还有谁不知道您啊?您是为了楚哥的事来的吧,我和您说,昨天的事真的不能怪楚哥,我昨天全程都在现场……” 之后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和赵汝讲起了昨天那帮记者有多王八蛋,还体贴地绕过了敏感部分没有提,好像生怕赵汝因为这件事怎么楚笙一样。 文远走后,赵汝一脸复杂地指着他离开的方向“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和裴先生闹矛盾的原因?这么多年了,我可从没听说过你有什么朋友。” 楚笙思索一下,道:“算是吧。” 赵汝差点当场炸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剩一脸皮笑肉不笑:“楚笙,要么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之前我也认识一个男星,可比你红多了,也是被一个大佬包养着,那男星本来是个直的,时间长了人也红了之后就瞒着大佬养女朋友,被大佬知道了之后直接找人做了个局扔到了监狱里。” 他看着楚笙“娱乐圈里混了这么久,这样的故事你应该听过不少,懂我的意思吧?” 赵汝的话虽然明显有些危言耸听,但是也不是没有依据。 楚笙却完全没有赵汝期待的反应,只是冷笑“懂,那你让他来也来把我扔进监狱好了。” 赵汝拉住他胳膊“楚笙你真疯了?你说什么呢?” 楚笙叹了口气“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是我的一个梦。” “昨天晚上,你敲门之前,我梦见我妈妈了。” “她在梦里哭着骂我步她的后尘,做这样没有脸面的事情,像我们这样的人,以后一定没有好下场。” 赵汝收回了手,不说话了。 楚笙接着道:“我和文远没有关系,只不过有些事情,我要重新考虑了,你放心吧,这次回去之后,我会处理好的。” 正好这时候摄制组叫他过去,楚笙起身离开,只甩给赵汝一个背影。 赵汝虽然担心楚笙,却不能时时刻刻都在这边陪着,只呆了一天便走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小秦看好楚笙,有什么事情随时给他打电话。 赵汝走后没多久,剧组就发生了一场大变动,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是原本作为女主的宋婉婉被换,替补演员是另一个新人,好消息是剧组拉到了新的投资方。 这种开拍之后一个月更换女主角的事情并不多见,因为这样一来,几乎所有之前和她相关的戏都要重拍,剧组上到演员下到工作人员都议论纷纷,说宋婉婉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有人说这件事和新拉的投资商有关,是投资商那边的条件。 宋婉婉被撤换之后,赵莱那一群人都安静了很多,几乎没有人再来找楚笙的麻烦。 这件事发生的三天之后,楚笙迎来了一场重头戏,他饰演的公子哥儿因为被喜欢的人拒绝加上创业失败,深更半夜开车上山发泄,这是一场情感集中爆发的戏,导演十分看重。 试戏几次之后确定没有问题便正是开拍,导演再三叮嘱楚笙注意安全,楚笙一一答应,笑着叫导演放心,然后坐进了驾驶座。 然而就在楚笙开车经过一个弯道的时候,车子突然失控,冲破围栏,向山下滚去。 第九章 耳边不断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似乎是落了早春的第一场雨。 楚笙在混沌中醒过来,头部传来一阵剧痛,感觉有什么东西从额头划过脸侧,滴滴答答地向下流。 应该是血。 他怀疑自己全身都碎了,强忍着疼痛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光是这个过程就花去五分钟的时间。 手上的血顺着指尖滴到屏幕上,果然没有信号。 他觉得自己应该快死了。 楚笙一直觉得自己如果未能寿终正寝,最大的可能就是把裴青旸杀了,自己再自杀。 没想到最后会是因为一场车祸横死。 他这一生命不太好,年幼丧母,自从有记忆开始,从未享受过来自父亲的半点疼爱。 长大后没有出息,不能靠本事挣钱立身,一个男人,却靠这张脸吃饭。 说起来连自己都忍不住鄙夷自己。 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想死,有时候,人的牵挂和不舍是不能自己做主的,若是可以,大概也就成神了。 楚笙不是神。 他动动嘴唇,模糊地吐出一个名字,却无人能够听到,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楚笙用尽仅剩的力气,颤抖着手在屏幕上打出几个字,然后点下发送键。 但是由于没有信号的缘故,消息一直停留在发送界面。 他终于不堪重负地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消散的最后时刻,楚笙似乎真的看见了传说中的走马灯,无数光影倏忽闪过,最后定格在他十九岁,第一次见到裴青旸的时候。 楚笙第一次见到裴青旸的时候十分狼狈。 他那时年纪小,就算做群众演员也免不了被人欺负,十几岁的男孩子,血性正盛,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忍气吞声,从来都是硬碰硬,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人多人少,哪怕后果是遍体鳞伤。 那天楚笙领了工资,天气炎热,便去街边的冷饮店买了一支冰淇淋。 出来的时候被在同一个剧组做群演的几个混混堵住,抢了他的冰淇淋不说,还涎皮涎脸地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玩。 这几个小混混其实早就打上了楚笙的主意,只是在剧组里不好下手,才一直跟着他到了这里。 楚笙当然不愿意,和他们扭打起来,廉价的白T和牛仔裤都被划破,脸上挂了彩。 他像是一头发疯的困兽一般死命反抗,也抵不过对方人多,不知是谁一脚踹中他胸口,楚笙由于惯性向后连倒几步,一直到了马路上,撞上了过路的车子。 幸好司机及时刹车,所以只是后背撞上车头,并没有大的损伤。 楚笙趴在地上,几个混混以为出了大事,急忙散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希望这车子没有撞坏,不然卖了自己都赔不起。 正想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在他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似乎在打量着什么。 然后楚笙觉得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带到了车里,裴青旸替他擦掉脸上的污迹,然后叫司机去给他重新买了一只冰淇淋。 楚笙心想这人看起来是个装腔作势的有钱人,没必要害自己,所以吃得很是痛快。 吃到一半的时候,裴青旸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 他可以替他找到刚才的人报仇,还可以保证以后不会让他缺衣少食。 裴青旸轻描淡写提出的价钱,这对那时的楚笙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一般。 楚笙在黑暗里待得太久了,一心只想着从泥沼里爬出来,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包括自己的身体。 从那天起,他被裴青旸带回了住处,亲手给他洗澡,给他干净的衣服,遮风挡雨的屋檐。 裴青旸养他养得还算精心,问清他的志向之后送他去影视学院读书,虽然对他来说,不过是觉得小孩子家不上大学,必定沟通都费劲,影响心情。 但是对于楚笙,裴青旸,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母亲,第一个对他好的人,无论那是真是假,无论是不是另有图谋,楚笙都本能地抱着不愿撒手。 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对任何的温暖都格外珍惜,也格外害怕失去。 但他怀疑,这次自己不得不撒手了。 也不知道自己死了,裴青旸会不会难过,可就算真的是笼子里的金丝雀死了,他也是会有些伤心的吧,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楚笙用了很久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直到看到窗前背对着他站着的熟悉人影,和十年前的慢慢重叠,似乎是那种熟悉的依恋又重新回来,楚笙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正在打电话的裴青旸语气里透着冷“爸,你就算弄死一百个像他这样的人,也别想威胁到我。” 楚笙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已凝结,然后闭上眼睛,装作自己没有醒来。 就在晕过去之前,他向上天祈祷,让自己再见裴青旸一面,可是现在,他宁愿自己已经死了。 等到裴青旸把电话挂断,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睁眼,裴青旸按铃叫人,医护人员涌了进来为他检查,万幸的是楚笙虽然从山路上开车坠落,但是伤得并不算很重,只是当时失血过多有些危险,其余的只有肋骨和小腿有轻微骨折,并没有伤到内脏。 医生走了之后,赵汝带着小秦进来探望,赵汝让他安心养伤,工作的事情他来处理,小秦则连声让他养好身体,因为裴青旸在这里,俩人都很快就走了,又剩下了他们二人独处。 裴青旸一边剥桔子一边同他解释“这次的事情是我的缘故,老爷子想逼我结婚,我一直没有同意,所以他拿你来警告我。” 楚笙心想,那老爷子还真是想歪了。 裴青旸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这时也不过冷笑一下“他自己的后院儿乱七八糟,却要来管我的事。” 他目光落到楚笙苍白的脸上,眸子沉了沉,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等你好些了,我会好好补偿你。” 楚笙乖巧点头。 楚笙在医院休养一个星期之后,身体恢复了不少,裴青旸事务繁忙,肯定不会日日陪床,他身边一直是小秦照顾。 好不容易重新获得了手机的使用权,通话记录里的未接来电几乎有一半来自文远。 楚笙回拨过去,几乎是立刻就被接通,文远的声音透着急切的关心“楚哥,你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没死。”楚笙答道。 “可不可以把你住院的地址和病房号给我?我想去看你。” “别。”楚笙有些激动地直起身来,因此牵动身上的伤口,咳了起来。 半天才稍微平息了些,道:“你好好拍戏,我有人照顾。” 文远的声音明显低落下去,但也没有坚持,只是嘱咐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楚笙抬头,裴青旸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床前“又是那个小朋友?” 他坐在了床边“你就这么怕他过来?” 楚笙看着他,唇角微微勾起,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是。” 裴青旸的眸子暗了暗,楚笙叹口气“我和他没有什么,你别打他的主意。” 裴青旸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别样的温柔缱绻“既然小笙都为他开口求情,那就算了。” 楚笙这一遭车祸,在医院足足住了一个月,之后出院回家休养。 他这次回来,管家和润姨紧张的不行,尤其是润姨,看到楚笙的时候眼泪都在打转,特地从一个做中医的朋友那里要了食补的方子替楚笙养身体。 以至于楚笙在家的一个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了些许,不过他本就偏瘦,经过车祸又遭了不少罪,就算圆了些许看起来反而显得脸上更饱满了些。 一个月后,剧组那边的拍摄已经将近尾声,楚笙返回剧组补拍剩下的戏份。 裴青旸原本并不打算再让他回去,楚笙却坚持要把剩下的部分拍完,裴青旸暗地里让赵汝示意剧组以他长时间没有跟组为由删减掉他后面的戏份,楚笙知道这已经是裴青旸的底线,没有在戏份上过多坚持。 楚笙回到剧组,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文远。 文远见他看起来没有什么大事,也放心了不少,笑着对楚笙道:“楚哥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起来吃得不错。” 楚笙翻了个白眼“去你的吧。” 因为戏份删减了不少,几乎所有太过耗费体力的戏都被删掉,一个月后,楚笙便和整个剧组一起杀了青。 杀青宴上觥筹交错,趁着大家都没有注意,文远对楚笙使了个眼色,然后离开座位。 楚笙和他一起离开。 露天平台上,文远背靠着栏杆,笑着冲楚笙道:“这次分开之后,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楚笙笑笑“等到上映之前的宣传期,大家应该还会聚在一起。” 文远的眼睛盯着他“你会来吗?” 楚笙无法回答,他的确从不参加剧组的宣传活动。 还不等他想出搪塞的理由,文远便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少年人的眼神干净澄澈,带着炙热的光,楚笙能够感到自己手腕被抓着的地方那切实灼人的温度。 “楚哥,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楚笙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 文远把心一横,道:“我喜欢你。” 终于把话说出口,他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之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对吧,也是,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楚笙在那一瞬有些恍惚,以至于很久之后,他别开目光,目光看着夜色灯火闪烁的城市,淡淡道:“文远,我们不合适。” 文远扳过他的身体,强迫他与自己四目相对“楚哥,你别这么快拒绝我,我可以追求你,多久都可以。” 楚笙任由他握着自己的肩膀,静静地看着他,半晌,他开口,说的话却像是一把尖刀,凌迟文远,也凌迟了自己。 “如果你真的了解我的过去,估计就不会这样说了。” 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宋婉婉有些话说的没有错,我的确从上大学开始,不,是从上大学之前就被人包养,就连我能够上大学,都是那个人功劳。” 文远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坦诚地和自己讲这样的事情,握着他的手渐渐松开,笑容万分苦涩“楚哥,我知道的,那天在酒店……我长这么了,不至于连是不是蚊子咬的都看不出来,而且你的事,我曾听人说过。” 楚笙皱眉不解“那你是为什么?” 文远摇头“我不在意,娱乐圈这样的事情多得是,我既然都进了这个圈子,就会适应这个圈子的一切事情,但是楚哥,我喜欢你是真的,我可以不去在乎这些,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楚笙微微垂下眼睑,任凭纤长的睫毛遮去了眼底的一切情绪“小远,你想要找一个比我更好的人,简直易如反掌,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 “没有,楚哥,你就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楚笙对他的坚持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就因为你觉得我长的好看?”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小远,你要知道,我这幅皮囊,就算再好,也是别人的了。” 文远坚持道:“楚哥……” “别说了,小远,我不可能答应的。”楚笙打断他的话,斩钉截铁地道。 “而且。” 他的笑容忽然变得无比讽刺“这些话我不会对任何人说,但是今天可以对你说。” “文远,我喜欢他。” 文远怔在了原地。 只听楚笙慢慢地道“那天我掉到山下,以为自己快死了,当时唯一支撑我活下去的,就是想见他。” “我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给他的,只有三个字,但你应该猜得到是哪三个字吧。” 那条未发出的信息只有三个字,俗气却重逾千斤。 文远猜得到,他没有说的那三个字,应该是“我爱你。” “可是楚哥,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吗?” 楚笙的手微微颤抖,很快回答“不喜欢,他身边像我这样的人不知多少,怎么会去费心喜欢,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喜欢他,毕竟我们这样的关系里,动心是大忌,可是小远,我心里装不下其它人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文远的声音响起“我知道了,楚哥,我,我只是没想到……” 他似乎还有些不甘,追问道:“那你之后,一直会和那个人生活在一起,直到他把你抛弃?” 晚风吹拂在脸上,清凉而舒适,楚笙在这样的晚风中笑着摇摇头“不,我要离开他了。” “为什么。” 楚笙把手腕搭在栏杆上,抬起头看着城市上方遥远的星空“因为我承受不了了,我似乎有些太喜欢他,可是他太让我难过了,我觉得够了,到这里就够了,再继续下去,我怕会失控。” 第十章 楚笙要离开裴青旸,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失控,也是因为那天偷听到裴青旸的电话让他明白,裴青旸终有一天要结婚的。 他是裴家的独子,裴老爷子不会允许他这样放纵下去,如果继续现在的关系,楚笙觉得自己早晚要变成社会新闻:正室带人上门捉奸,小三被泼硫酸里的后者,底下还会有一大票人叫好的那种。 就算未来的裴太太不计较这个,他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 何况赵汝这些年的话都在他脑子里记着,如果自己一直都是连挑什么剧本都要被人操纵的木偶,也实在有些太过悲哀。 楚笙想要和裴青旸谈谈,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 因为从剧组回来的时候裴青旸不在,楚笙就只能等。 裴青旸一个星期后方才出现,一出现就把楚笙按到了床上。  直到深夜,楚笙从床上爬起来,强忍着腰上的酸痛,先去浴室洗了个澡,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一瓶红酒,两个杯子。 他坐在窗前的椅子上,为自己倒了杯酒。 裴青旸躺在床上,借着昏暗的光线一寸一寸地品味楚笙身上恰到好处的线条。 楚笙并不是只有那张脸值钱的,他人虽清瘦,却并不干瘪,窄腰翘臀,修长细嫩的腿,从上到下都是一副顶级的好皮囊。 尤其这幅皮囊上此时还带着他留下的温存的痕迹,在等光线更显得暧昧诱人。 楚笙低头了喝了一口酒,嘴唇由此染上了艳色,衬着他五官浓丽的脸,便成了入骨的风情万般。 裴青旸想起刚见到他的时候,那个穿着白T牛仔裤,青涩狼狈的小孩子,一张脸却是漂亮的惊人。 这么多年下来,在他的滋养下,修炼成这幅仅凭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按捺不住的模样。 楚笙并不知道有多人觊觎他,或许知道,但并不明确。 有无数人曾向裴青旸明示或暗示过想要楚笙陪自己玩玩,在他们的圈子里,这样的事情也并不少见,但都被裴青旸回绝。 即便无数人拜倒在他脚下,却只有自己可以看到他眼角泛红,泪光闪烁却还是要辗转迎合的样子。 这个人是自己的。 再次确认这一事实,裴青旸觉得十分满足。 “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喝酒了?忘了自己是什么样的酒量?” 他的声音在这样沉寂的夜里显得尤为低沉而充满吸引力。 楚笙放下酒杯,笑了一笑“裴青旸,我有话想对你说。” 裴青旸很少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但也不觉得不高兴,只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楚笙看着他的那双眼睛,眼底平静如同湖泊“我不想跟着你了。” 裴青旸仿佛听到了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话一般,狠皱了一下眉“你说什么?” 楚笙耐心地道:“是这样的,裴先生,我马上就要三十岁了,的确不太适合再跟您这样不清不楚下去,娱乐圈鲜花鲜肉层出不穷,年轻又好看,以您的身份,肯定不会缺少美人投怀送抱,我觉得他们都比我更加适合留在您身边,当初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两厢情愿,这么多年,相处也算融洽,希望裴先生看着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尊重我的决定,现在我打算离开,相信裴先生也能理解。” 他这一番话早不知打了多少遍腹稿,语气十分诚恳,说完之后自己也很满意。 “楚笙,你又胡闹什么?”裴青旸却并不满意,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和警告,以楚笙多年以来对他的了解,他知道裴青旸已经到了发怒的边缘。 果然裴青旸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一如这许多年以来的一样。 他抚上楚笙的脸,眼神里还带着痴迷,更多的却是狠意,然后用力捏住楚笙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小笙,把你刚才的话收回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楚笙的毫不畏惧的直视他,那双眼睛裴青旸一直喜欢,现在却莫名的有些讨厌。 楚笙用那双眼睛看着他,然后说:“裴青旸,我希望我们到此为止。”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响起,楚笙的嘴里蔓延出血腥味儿。 裴青旸甩这一巴掌用了极大的气力,甚至自己的手都震的发麻。 他冷笑着俯视楚笙“你以为这是你可以做主的事情?” 楚笙被打得大脑一身眩晕,稍微缓过神来,随手就抄起桌上的杯子朝裴青旸砸了过去,裴青旸没有预料到他的动作,虽然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可还是被擦破了额头。 一道细细的的血流从额角流了下来,裴青旸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挂彩。 楚笙眼睛通红,近乎歇斯底里“裴青旸你无耻!就算是包养也得是你情我愿,你凭什么不同意!” 裴青旸握住他的肩膀,狠狠把他贯到地上,带倒了桌上的酒瓶,玻璃碎了一地。 碎片扎进楚笙的手掌,登时鲜血直流。 裴青旸咬牙切齿道:“楚笙,你不要忘了当初是为什么会和我在一起,你以为你离开我,就能从此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以为你离开我,还能好端端地在娱乐圈立足?” “楚笙,这么多年我对你已经足够好,别人有的你有,别人没有的你一样有,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楚笙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当初是我不知廉耻才答应你!因为从小到大没有人教我廉耻!我不为自己开脱,也从没想过离开你就能够做回清白的人,我也没有什么不满足,只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而已,至于我的工作,我不过是一个没有名气的小演员,你若想做什么,我当然拦不住,但是裴青旸,你不能不讲道理!” 裴青旸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们当初不过是各取所需才凑到一起,时间到了分开是理所当然,裴青旸这样激烈的反应,难道还怕失去一个他这样的花瓶不成?简直是可笑! “我看你就是疯了!” 裴青旸气急败坏“你从十九岁跟着我,难道你现在是赚够了,想要走了?我告诉你,我给你的,可以一样一样地收回来!我可以让你一夜之间一无所有!” 楚笙气的浑身颤抖,他拿起地上碎了一半的酒瓶,用力向裴青旸掷去,这次裴青旸躲了过去,随即走到床头拿起电话叫管家上来。 管家上楼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楚笙倒在地上,身上草草盖了一张被子,裴青旸倒是穿上了衣服,可是扣子扣错,脸上还有血迹。 管家是老头子那边跟过来的,从小看着裴青旸长大,大小的风浪都见过一些,可还是十分诧异,好好的两个人怎么还打起架来了在他印象里,裴家少爷这幅模样,从小到大还是头一遭。 可见楚笙平时看着文弱,但着实是个厉害角色。 他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 裴青旸明显无暇顾及老管家的想法,黑着一张脸吩咐道:“去调几个保镖过来,把这个院子,还有人,给我看好,不许他出去,要是人跑了,就都给我滚蛋!” 他没有明说是谁,可傻子都知道他是要把楚笙关在这里,管家虽觉得楚笙有些可怜,但毕竟吃的还是裴家这碗饭,立刻就去办了。 管家走后,裴青旸指着楚笙恨恨地道:“你就给我面壁思过,好好反省!” 说完抄起西服外套,走了。 管家把裴青旸吩咐事情做完又回返过来,楚笙已经躺到了床上,被割破的手还在流血,他就把手搭在床边,任凭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滴到地板上。 管家看着楚笙红肿的半边脸,叹了口气“楚少,您这是为了什么?我去叫医生给您处理伤口。” 楚笙摇头“不用,麻烦您把医疗箱给我,我自己来就好。” 管家也知道他大概不是很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他表示理解。 于是取了医疗箱上来,顺便拿了个冰袋给楚笙,终究是没让楚笙自己动手,而是自己替他清理了伤口。 清理的过程中,楚笙一言不发,仿佛那鲜血淋漓的不是自己的手一般。 管家一边替他包扎一边絮絮道:“按理说主人家的事情我不该多嘴,只是想劝您两句,不管是为了什么,您要和先生作对,是不会有好结果的,就算为了自己着想,您也不该这样违逆他,什么事情不能两个人好好谈,非要弄成这个样子不可。” 楚笙心想,自己本来是想好好谈的,谁知道他突然发疯!难道是自己想要闹成这样的不成! 裴青旸简直就是个神经病! 管家越说越停不下来,并且已经从现在追忆到了往昔“您刚来的前两年,和先生也不是没闹过,本来以为这几年好些了,没想到又闹了起来,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看着,先生对您还是不一样的,您也别怄气,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了再说,也不至于再吃这样的亏。” 楚笙淡淡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欧叔。” 管家手里的活做完,见他这个反应,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是听不进去的,您先休息吧。” 楚笙颔首“谢谢。” 管家带门出去,楚笙躺在床上,一手拿着冰袋敷脸,一手被绷带包着,简直不用化妆就可以去伤员了。 方才没觉得什么,这个时候冷静下来,才觉得脸上和手上火辣辣的疼,他想起裴青旸脸上被自己砸出来的伤,才觉得平衡一些。 助理方然看见裴青旸的时候是很惊讶的,惊讶得甚至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职业道德,一直盯着自己老板的额头看。 老板挂彩了,还是在头上,这要是再偏一点,怕不是要破相,这世上竟有如此神通广大之人可以把裴青旸打成这样,若让他知道是何方神圣一定去好好拜见一下。 因为自家老板这个样子,实在像极了遭受家暴之后的男人。 “你若是不想干了,可以直说。” 裴青旸脸色黑得像是锅底一样,说话毫不客气。 方然连忙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地把文件递了上去“裴先生,这是等您签字的文件。”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裴青旸阴沉着一张脸接了起来,是管家。 管家如实向他汇报工作,话里话外不无忧虑“先生,楚少他不肯吃饭,我们不知该怎么处理,想问问您的意思。” 裴青旸怒不可遏“他不吃就饿着!叫一个医生过去看着,只要饿不死,随他怎么作!” “学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倒是出息了!” 说完“啪”地甩上了电话。 方然从没见过裴青旸发这么大的火,鼻尖都出了汗,同时根据对话内容在心里脑补了一出大戏:一定是裴青旸见色起意逼良为娼不成,被人抓破了脸。 没想到裴先生也有今天! 第十一章 管家最近很犯愁。 自从裴青旸和楚笙上次大半夜闹得双双见血之后,楚少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寸步不出,同时粒米未尽。 他不禁想起楚少刚来这里的时候,那时候楚笙年纪小,不服约束管教,也没少吃苦头,可哪一次都没有像这次一样,真是越大越不懂事。 “唉……”管家长叹一口气,一边择菜的润姨擦擦手走了过来,哭丧着脸“老欧,这可怎么办?楚少已经快三天不吃东西了,这样下去身体都要坏了!他和先生怎么搞成这样子的?” 润姨生活中的一大爱好就是看楚笙吃东西,这让她特别有满足感,楚笙一绝食,让她少了许多工作的乐趣。 管家摆摆手“别问了,不管吃不吃,你先做了再说。” 润姨只好去了。 赵汝被叫过来的时候,心情是十分忐忑的。 他带了楚笙多年,却从未来过这座‘金屋’。 看着门口占地广大的草坪和园艺,他咽了口口水,忽然明白人和人之前的差距,自己也算是生活光鲜,可就算累死累活一辈子,也赚不来这样一处宅院。 而他见到楚笙的时候,差点没跪了。 “祖宗,您这是怎么了?” 一段时间没见,再见面时,楚笙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好像一个一碰就碎的纸人,手上还缠着绷带,而整个人似乎对处境毫无反应,静静地躺在那里好像等死一般。 楚笙瞥了他一眼,别转过头,不去看他。 赵汝战战兢兢凑了过来“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楚笙依旧不说话。 赵汝只好自问自答“我听说你和裴先生闹了矛盾,但闹什么矛盾能闹成这样啊?” 他怎样也想不到平日里对着裴青旸乖顺听话的楚笙,能做出什么触怒金主的事情来,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赵汝瞥一眼楚笙受伤的手“裴先生……动手打你了?” 说实在的,富商大佬什么变态的爱好都有,一般也不把自己养着的小明星当个人看,这个圈子里,凡是被包了的,无论男女,混得多惨的他都听过见过,但楚笙一直以来虽然没从金主那里捞到什么资源,但却看得出一直是被人锦衣玉食地养着,裴青旸看起来也不像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他实在想不出他会为了什么和楚笙动手。 赵汝正胡思乱想了一百种可能,却听楚笙淡淡道:“我也打他了。” 赵汝这次是彻底跪了,楚笙看起来是个青铜,没想到是个王者。 “不是,”他抓抓头发“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你今天要是不和我说明白,我可就不走了。” 楚笙闭了下眼睛,实在无奈“我想和他断了,他不同意。” 这些轮到赵汝沉默了。 他看着楚笙,虽不习惯却放轻了语气“其实你这么大了,也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我不是不支持你,只是你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你以为这小胳膊能拧得过裴先生,我告诉你,如果他想,就算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楚笙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伸出一只手“手机给我。” 赵汝气极反笑,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你想报警?楚笙,我向你保证,他们连这里的大门都进不了,更大的可能,裴家的事,他们管都不敢管。” “不是我吓唬你,那些和你一样的小明星,被玩出人命来的都有,你看那些富商,他们进监狱了吗?楚笙,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楚笙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指节微微泛白。 赵汝按下他的手“你听我的,先跟裴先生服个软儿,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不然呢?你还真打算以死明志了?哥哥提醒你一句,死了可真的什么都没了。” 说完自己摇头“要是裴先生知道我来这里是和你说这些话,估计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楚笙把手机还给赵汝,疲惫地闭上眼睛。 赵汝见状起身,道:“我明天再来看你,”又补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话。” 赵汝走了没多久,裴青旸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直奔楚笙的房间去,管家见他气势汹汹,跟着劝了一路,生怕他再和楚笙起争端。 裴青旸一进门,只看了一眼楚笙,便端起床头放着的粥碗,一手捏着楚笙的下巴就要灌下去,楚笙硬是咬紧牙关不肯吃,裴青旸眼神阴狠“楚笙,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本市,如果你不想他们出什么事,最好把东西吃了。”  楚笙别过头去,嗤笑:“正好我也看他们不顺眼,裴先生愿意替我动手那再好不过。” “楚笙,你要气死我!” 裴青旸怒极把粥碗撂下,摔上门走了。 下楼的时候正好碰上管家带着医生迎了上来“裴先生,赵医生有话要跟您说。” 裴青旸看了他一眼,自去客厅坐下了,赵医生自觉跟了上来。 他坐在裴青旸对面,扶了一下眼睛,道:“裴先生,我是想和您说一下楚先生的身体状况。” 裴青旸喝一口水“说。” “是这样的,楚先生不久前刚刚经历车祸,身体本就没有彻底休养好,如果在这样绝食下去的话,可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所以……” “我知道了。” 赵医生把该说的说完,识趣地站了起来,裴青旸抬手按眉心,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和管家交换的眼神。 裴青旸坐在沙发上,喝完一杯水,揉了一下胃部,只觉得隐隐作痛。 他本就有胃病,这几天因为这遭事,饮食并不规律,这会儿就有些犯病。 管家见状忙道:“我去给您拿药。” 裴青旸抬手阻止,又上楼去了。 管家看着裴青旸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让人省心,同时对楚笙的敬佩更加上了一个台阶。 裴青旸回到房间,俯身将楚笙抱了起来,还不等他挣扎,便柔声无奈道:“好好吃饭,有事之后再说。” 楚笙听出话里松动的意思,也就任由他抱着自己,不去挣扎了。 在楼梯口守着的管家一见到这幅场景,连忙去叫润姨准备饭菜,摆好一桌后,管家带着佣人出去,只剩他们两个。 楚笙坐在餐桌前小口小口喝着粥,裴青旸动也不动地看着他,楚笙见他按着胃,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了?” 裴青旸没好气“你气的我胃疼。” 楚笙皱眉“那就叫管家拿药过来。” “这不用你管,先把你的饭给吃完!”裴青旸拒绝得斩钉截铁。 楚笙觉得裴青旸又开始不讲道理,于是低头吃饭,不去管他了。 一碗粥见了底,他起身去客厅拿了药,之后替裴青旸倒了杯水,放到他面前“吃药。” 裴青旸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却扣住他的手腕,眼神盯着他“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楚笙到这个时候简直非常无奈,觉得自己之前简直在对牛弹琴。 他看着裴青旸,极力把话说得克制而清楚“裴青旸,我只是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错,而且你不可能一直不结婚的,老爷子那边,躲得了一天,躲不了一辈子,我不可能在你结婚之后还和你保持这样的关系,我十九岁的时候为了摆脱自身的生活不择手段,选了这样一条见不得人的路,可是我不能做你婚姻背后见不得光的人。” 母亲的出轨是压垮他曾经拥有的那个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如何,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别人婚姻的插足者。 “我说过我不结婚!老头子奈何不了我!” 裴青旸有些烦躁,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因为这个?” 楚笙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索性一口气坦白:“还有,我不想继续做被你圈养的金丝雀,你知道我是喜欢拍戏的,可只要我在你身边一天,我就永远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接剧本。” 裴青旸觉得自己这许多年,在谈判场上都未曾遇见这样难缠的对手,偏偏自己无法拒绝。 “还有?” 楚笙说了一大堆,最重要的那句却没说出口,他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最终道:“裴青旸,你不懂。” 你不懂我喜欢你,你不懂我根本受不了你身边来来去去的那些人。 他和所有人说他不在意,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他介意,介意得要死。 可是他不能说。 在和裴青旸的关系里,他早已经一败涂地,不能再输下去。 无论怎样,至少要留给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裴青旸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那里的红肿已经消去,其实后来他也有些后悔,不懂自己那天为何失控到那个地步。 在他的眼里,楚笙早已经是自己的私有物,他本能地无法接受这个人离开自己,甚至连动一下离开自己的念头,他都无法忍受。 也许他们之间的规则可以改变,但是这个人,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他笑了一下:“小笙,你这是学会和我谈条件了?” 之后爽快道:“好,可以,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我也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别想着离开。” 楚笙十分心平气和“裴青旸,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像你提出任何要求,你是我的金主,我们从来就是钱货两讫的关系,我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像你身边的其它人一样,我们这样的人,学会的第一课就是不要越界,我也不想要越界,所以我只能离开你。” 裴青旸起身,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小笙,你和别人不同,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那一刻,楚笙的天地被摧毁得一切都灰飞烟灭,只剩下那一句:你和别人不同,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 第十二章 “来来来,这都是给你挑选的剧本,按照按照上面的要求,都是男主,最差的是男二,我已经筛选过一遍了,剩下的都不错,楚少看看中意哪个,我现在就去和制片方沟通。” 赵汝的办公室里,楚笙看着他喜气洋洋地抱了一叠剧本“啪”地扔在自己面前,然后坐在楚笙对面,悠闲地翘起了二郎腿。 他被从国外召回,却没一点怨言,反而看起来心情不错,这都是因为公司高层忽然向他暗示要捧楚笙。 当然,真正的源头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他回想自己第一次见到楚笙的时候,那时候自己还不是什么首屈一指的金牌经纪,一见到他心中又是惊艳又是兴奋,这么个长相想红简直就是一部戏的事情,若是在演戏上有些天赋,说不定就可以捧成名利双收的大明星,就算天分差,运作成当红一线总没问题。 作为一个经纪人,能亲手把原始材料打磨得发光发亮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以至于那份跃跃欲试的心情至今他还记得,后来事实证明楚笙演戏的天分倒是不差,可事情的走向却远非他的剧本,托裴先生的福,自己能拿到的资源倒是越来越好,地位越来越高,楚笙呢,还是那副样子。 因此赵汝虽然嘴上刻薄他,但心里对楚笙,还是有一些愧疚。 这些楚笙却并不知道,只是心想对比自己上次来公司,赵汝似乎又换了一间更大的办公室,可见他却是如鱼得水。 自己签约繁世多年,来公司的次数却屈指可数,甚至连年会都没有参加过。 此时他低头看剧本,感觉到一丝目光始终盯着自己,无奈抬起头对赵汝道:“你想说什么?” 赵汝喝了一口咖啡,满脸透着揶揄“我这是为你高兴,这么多年,可终于知道为自己争取了点儿资源,我觉得很是安慰。” 楚笙静静等着他的下文,果然赵汝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八卦“你上次和裴先生斗殴就是为了这个?不得说还是有成效的。就是这个方式太过于偏激,不予提倡,这次就算了,下次注意!” 楚笙默默看了他一会儿,扔出一个字“滚。” 赵汝翻他一眼,悻悻地打开了消消乐。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自从上次两人谈判以后,裴青旸便叫人弄来了一堆剧本供他挑选,只要楚笙选了哪个,繁世便会直接向剧组注资或者直接联合出品。 楚笙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择定一个民国戏的男二号,这个角色的人设是一个潜伏在敌方内部的间谍,前期一直以反派的形象示人,后期才渐渐暴露出真实身份,最后为了计划行动的圆满成功身死,虽然不是男主,但却是很有深度也很让人同情的角色,这个编剧一向擅长塑造这样的人物,若是演得出彩,应该也有不小收获。 赵汝对他的眼光还算满意,唯一的一点意见就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男二。 “我以前都是男三男四,突然演了男主会让人觉得奇怪,而且我只是喜欢这个角色而已。” 楚笙揉着酸痛的眼睛,一边解释,赵汝点点头,道:“随您的便,反正照目前的情况,只要你想演男主,还不是随便挑。” 楚笙刚想说什么,裴青旸却来了电话,叫他到公司一起吃中饭。 裴青旸最近似乎十分享受这种戏码,一日三餐与他都在一起,仿佛真是亲密无间的爱侣。 繁世虽是裴青旸的产业,但并不是最主要的,所以他平日很少在这边办公,但两个公司其实在同一地段,都是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相隔并不很远。 楚笙向赵汝告别,坐上了等候在外面的车。 到了裴青旸的公司,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到了办公室,裴青旸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两份便当,楚笙暗自无语。 正打算出去的方然笑着向他打了招呼“楚先生。” 楚笙点了点头。 方然再次向他微笑,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 事实上他刚开始知道自己老板玩男人的时候,还很是忐忑了一把,他觉得自己这长得浓眉大眼的,万一被看上了,提出些工作之外的不正当要求可怎么是好。 是宁死不屈保持贞操呢,还是卖身求荣飞黄腾达呢,他很是纠结了一番。 直到看到了传说中的老板的屋里人,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觉得老板应该看不上自己,就算逼良为娼也不会选自己这样的,因此彻底放下心来。 同时据他观察,老板对待这个楚先生确实与众不同,比如以前,他从未见过老板把任何床伴带到公司里,明目张胆招摇过市,再如他从未见过老板给谁喂饭,就像现在一样,幸好这几天他已经慢慢习惯,才不会惊掉下巴。 楚笙把最后一口菜咽下,裴青旸却不动自己那份,把楚笙拉到自己腿上坐下,摩挲着他的手,在他耳边问道:“剧本挑得怎么样了?” 楚笙如实回答之后,裴青旸颇为意外地道:“为什么不选男主?” 楚笙笑笑“我很喜欢这个角色。” 裴青旸在他侧脸亲了一下“那就让这个你喜欢的角色做男主,好不好?” “别,”楚笙连忙阻止“你不用把他改成男主,也不要让人要求编剧加戏,这样就很好了,我很满足。” “都随你。”裴青旸果然做出不干涉他工作的样子,只是让他面对着自己,嗓音低沉“那,不好好感谢我一下么?” 楚笙想了想,道:“这里是你的办公室。” 裴青旸大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想什么呢?我是叫你周末陪我去打球,顺便见见几个朋友。” 楚笙知道自己想歪,不禁有些脸红,被裴青旸发现,笑意更加明显,却仍不肯放过他“当然了,你若是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之前更过火的也不是没有做过。” 楚笙脸红得能滴出血,被裴青旸捏了捏“好了,怎么脸皮越来越薄,玩笑都开不得?” 楚笙招架不住,只好转移话题,提醒道:“你还没有吃饭,小心一会儿又犯胃病。” 裴青旸一脸无所谓“不是有你照顾我。” 他听了哭笑不得“裴青旸,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和我谈恋爱?” 裴青旸吻了吻他的侧脸“我为什么不能和你谈恋爱?” 从最开始,楚笙对他就是不同的。 他把他养在身边十年,锦衣玉食,没舍得让他的小朋友吃过一点苦头,楚笙之前同他闹了那么一场,他并不是不心疼的。 裴青旸已经想好,既然自己不想楚笙离开,那么楚笙想要的一切自己都可以给,如果老爷子催得紧,就让他做自己的正牌太太也没什么不可以。 而且他似乎从这样的关系里也得到了乐趣,所以愿意更加容许他放肆。 楚笙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只是看着他,眼眸漆黑,清澈澄净,他笑着问“那,我是你的初恋么?” 裴青旸笑了“是,小笙就是我的初恋情人。” 楚笙把唇凑上去,两人便吻在了一起。 周末的时候,楚笙应邀和裴青旸去打球。 到达球场的时候,已经有三四个人都先到了,这些人都是裴青旸自幼相识的朋友,他们的家族与裴家多是世交,一群人从都还是公子哥儿的时候就混在一起,与那些生意场上的很不相同。 于此同时,这些人也都是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有几个楚笙看着还很眼熟,似乎在报纸或者电视上见到过。 裴青旸把楚笙一一介绍给他们认识,这群人无一例外地表现出了惊讶,这是裴青旸第一次把身边带的人如此郑重地向他们介绍,几个人互相看看,都不知裴青旸这是唱得哪一出。 其中一个长得有些娃娃脸的调侃道:“我说青旸,你这是什么意思,哥们儿几个都按约定没有带人来,就你美人在侧,这可不地道啊!” 裴青旸揽着楚笙笑了一下“没什么意思,让你们认识一下而已。” 另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十分斯文地接过话茬“我可听说老爷子最近张罗着要给你娶老婆,你不会就打算带这么个男太太回家交差吧。” 一行人大笑起来,裴青旸却淡然挑眉“有何不可?” 对方连连道:“好!好!裴公子硬气!我们就等着看裴公子的好戏了。”又冲楚笙抱拳“嫂子,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您别见怪。” 楚笙只好笑笑,裴青旸却直接拉过他的手“别理他们。” 楚笙其实是会打高尔夫的,并且师承裴青旸,但是裴青旸偏要手把手地同他一起打,让他的朋友连连大喊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并声称下次也要带着美女一起来,谁叫是他裴青旸先坏了规矩。 裴青旸却理也不理,仿佛乐在其中。 回去的车里,楚笙沉默地坐在那里,裴青旸看着他,问道:“怎么,累了?” 楚笙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道:“裴青旸,你不会真的要带我回去见裴老先生吧。” 今天裴青旸的举动已经让他惊讶,甚至怀疑裴青旸要带他回家的话是真的。 裴青旸眼底满是柔情蜜意“你害怕?害怕就不用去,总之我不会结婚,这一点不会改变,但若是老头子坚持,我就只好带你回去,到时候老头子准保鼻子都气歪……” 不等他说完,楚笙直接吻住了他,纠缠过后,裴青旸让司机找个隐秘地带把车停好,司机很知趣地下了车。 楚笙再次缠了上去,口中无意识地道:“裴青旸……” 裴青旸急切地吻他,停下来的间隙说了一句“叫我的名字。” 楚笙感觉自己像是海中的浮木,无依无靠,非要抓住一些什么才能安心,于是他喃喃地道:“青旸……” 第十三章 “润姨,是不是还要放一点盐?” “是……,诶!楚少!放多了!” 楚笙眼看着一勺子白花花的盐在锅里融化,手足无措地看向一旁的润姨,眼神透露出信息:还可以抢救一下吗? 润姨笑着赶他出厨房,用行动和语言一起回答他“楚少还是去歇着吧,我来就好。” 楚笙认识到了自己在这里就是瞎添乱的事实,只好出去了。 距离剧组开机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楚笙打算培养一个技能。 其实他会的东西不少,但都是半吊子水平,钢琴估计可以教教小学生,小提琴只会几首世界名曲,甚至时间久了,艺术品品鉴也懂些皮毛,各种运动虽说不上精通,但也过得去,这些当然不会来自于他那个连饭都不让他吃饱的家庭,而是来自裴青旸。 可在楚笙眼里,这都是他们有钱人无聊时烧钱的消遣,总结起来就是三个字:不实用。 之前他和园艺师傅老罗学习园艺,修秃了裴青旸的半个花园,被裴青旸嘲笑了好几天,终于彻底作罢,转战厨房。 现在是他从厨房败北的第五分钟。 楚笙有些沮丧,他再次想起赵汝以前评价他的话“我看你快被裴先生给养废了。” 正好裴青旸回来,看到楚笙在客厅发呆,便在他身旁坐下“怎么了?” 楚笙右手托着下巴,左手指指厨房的方向“本来想和润姨学着做两道菜,失败了。” 裴青旸好笑地道:“你学这个干什么,大明星以后不演戏了想要做厨子?” 楚笙回答:“民以食为天,烹饪是项好手艺,以后如果一个人生活也可以应付得来,至少不用饿肚子。” 他沉浸在自己首战败北的悲伤情绪中,说话未经大脑,话出口半天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偷偷去看裴青旸,果然见他盯着自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裴青旸按着他的后颈,与他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相闻“什么叫做一个人生活,还想着离开我?” 楚笙故作轻松地道:“怎么,你要打断我的腿?” 裴青旸把手放在他腿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能性,半晌道:“这么漂亮的一双腿,打断了可惜。” 楚笙向后退了一下“我只是随口一说……” 却被裴青旸强制拉了回来“小笙,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但是你要听话。” 楚笙自此不再退了,反而看着裴青旸,目光灼灼“裴青旸,你说你最喜欢我,可如果我不听话,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他下巴微微抬起,漆黑的眼睛澄澈坚持,一副听不到结果不罢休的样子,裴青旸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十九岁在路边和人打架的楚笙,仔细想来,他当初看上的,也不光是楚笙的这一张脸,还有那满身伤痕却锋芒毕露寸步不让的样子,那么倔强的小孩子,让人忍不住想要看他屈服的模样。 一晃这么多年了,他竟然还能从楚笙身上重新看到类似的神情。 裴青旸笑了,拍拍楚笙的脸,由衷感叹:“我最爱你这个样子,最讨厌的也是你这个样子。” 他没有直接回答楚笙的问题,却虚虚退让一步。 一直到吃饭,楚笙依旧心不在焉,润姨亲手做的菜肴都让他味如嚼蜡。 裴青旸见状貌似无意地提起:“过几天就是你的三十岁生日,想怎么过?” 楚笙筷子差点都没有拿住,与此同时被饭呛了一呛。 裴青旸替他拍背“过个生日而已,怎么这么激动?” 楚笙喝了口水平复下来,道:“我……我觉得还是不过了吧。” 他之前天天被赵汝念叨‘人老珠黄’,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真的到了三十岁。 他笑了笑“相信我,没有人会愿意过三十岁生日。” 裴青旸捏捏他的脸“那就过十八岁生日,我的小笙永远都是十八岁。” 楚笙三十岁生日那天,一大早就接到了赵汝打来的电话,声称礼物已经快递了过去,祝福他迈入三字开头的行列,并且没有丝毫想要给他惊喜的样子“给你买了一整套的护肤品,贵着呢,年纪大了记得好好护肤。” 楚笙没好气地道:“你不要忘了自己还比我大几岁,我若是老,你好到哪里去?” 赵汝无比自豪:“哥哥和你不一样,哥哥是靠才华和本事吃饭,像我这样有内涵的男人,年纪越大越是吃香。” 楚笙反击“那怎么也没见你有女朋友?你不会是个深柜吧?” 赵汝气急败坏“仁者见仁,基者见基,我要找也是找个精神伴侣,和你们这群基佬不一样!” 楚笙骂了声“滚”,果断挂了电话。 这时裴青旸从背后抱住他,楚笙刚刚沐浴过,身上散发着好闻的香味。 裴青旸迷恋一般地吻他的脖颈,在他耳边道:“起来穿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楚笙讶然“不是说好了不庆祝?” 裴青旸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着自己“别人家的小朋友都过生日,我家小朋友怎么能不过?” 楚笙愣了一下,然后中肯评价:“裴青旸,有的时候,你的确很迷人。” 裴青旸装作难以置信的样子:“只是有时候?” 楚笙闭着眼睛索吻“很多时候。” 索吻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又在床上浪费了很长的时间才出门。 楚笙以为裴青旸会带他去市内某个昂贵至极的餐厅吃饭然后中途会有服务员一边唱着生日快乐歌一边推着生日蛋糕出来,如果换做一般情侣,蛋糕里可能还藏了一个戒指,不过是裴青旸,就很可能换成能抵得上一辆车的名表。  他没想到裴青旸是带他上了游轮出海,不由得在心里鄙夷自己还是俗气,有钱人就是花样多。 大海汪洋湛蓝,游轮上除了他和裴青旸只有工作人员,也都很有职业素养地对两个人的种种行为视而不见。 裴青旸揽着他的腰“喜欢吗?” 楚笙点了点头,裴青旸于是满意。 到了晚上,他一个人靠在栏杆上,看着黑暗中渺茫的大海,想着此时正在船舱中的某个人。 他忽然想这艘游轮可以永远都不靠岸,来路和去路一起斩断,时间无止境地重复这一天。 就在这时,伴随着几声响动,不远处的海面上升起几道流星般的光芒,然后在天空纷然绽放,光彩夺目,却只是开始,不断有烟花挤上天空,争相在空中炸开,海面上也倒映着五彩斑斓的光芒,绚烂得并不真实。 盛放过后,灿烂的烟花向下滑坠,仿佛坠入到了海里,然后寂灭。 裴青旸不知什么时候从黑暗中走了过来,抱住了楚笙“小笙,生日快乐。” 楚笙低下头看了看腕表,指针刚过十二点。 他踮脚吻了裴青旸的唇角“谢谢。” 裴青旸看着他,笑道:“不用害怕,你的眼角还没有皱纹。” 楚笙摇头浅笑“早晚都会有的。” “那我只好和你一起。” 裴青旸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然后打开,两枚戒指静静地躺在那里,他摘下一枚,套在了楚笙的无名指上。 十分简单的一个指环,上面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灯光打在上面,光泽流转,配上他干净修长的手指,很是相得益彰。 裴青旸的眼光从来很好。 楚笙仿佛忽然之间无法动作,僵立在了原地。 裴青旸笑笑“怎么,不愿意帮我带上?” 又叹口气“老头子实在是逼得紧,确实仓促了些,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可以理解。” “不是……” 楚笙脸上没有了笑容,他把手举到和脸一样的高度,神情似乎很是悲伤。 裴青旸送情人礼物一向大方阔绰,但也很有分寸,楚笙什么价值连城的礼物都收过,但是戒指,还是头一遭。 裴青旸倒也不是把这小小一个指环看成什么山盟海誓的人,主要是怕别人会错了意,到时候还得解释,麻烦。 楚笙一直都懂这个规则。 但是他不明白裴青旸为什么忽然要主动打破这个规则。 只是直觉自己不能收下,似乎收下了戒指,就要踏入某种危险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楚笙慢慢地道:“裴青旸,你不懂,对很多人来说,这是承诺。” 他低下头“对我来说也是一样。” 裴青旸挑眉“你想要我向你承诺什么?” 裴青旸一直觉得戒指的形状很有趣,一个圆环,套在手指上,意味着占有,意味着束缚。 他本想换一种方法把楚笙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却没想过他的小笙似乎并不愿意。 那就只好再换一种方法,他想。 楚笙默不作声,就在裴青旸以为他不打算说话的时候,楚笙忽然抬起头来,直视着裴青旸,裴青旸从见过那样明亮干净又决绝的眼神,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做了一个不悔改的赌徒。 楚笙看着他,道:“裴青旸,你可以忠诚于我么?” 他觉得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样,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像我忠诚于你一样。” 裴青旸这才反应过来楚笙所指的是什么,有些意外地问“小笙,因为我身边的那些人,你不高兴?” “我……我当然不高兴,一直不高兴。” 裴青旸皱了眉“小笙,你不高兴,应该早些告诉我。” 烟花还在继续绽放,楚笙眼里倒映着光“从前,我没有资格,只是现在,既然你说了这样的话,我才……” “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我答应。” 裴青旸打断了他的话,然后直接吻住了他。 过了很久,楚笙替裴青旸戴上了戒指,两人十指交握,银色的指环闪着微凉的光。 “我还能怎样万劫不复呢。” 为他戴上戒指的那一刻,楚笙心想。 第二天下午楚笙去赵汝的办公室签新剧的合同,签字的时候,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瞎了赵汝的狗眼,他差点坐到地上去,手里的咖啡杯都拿不稳“恭……恭喜,我是不是要叫你裴太太了?” 楚笙转了转指环,笑了一下“戴着玩儿的,别当真。” 第十四章 楚笙在家里和裴青旸厮磨了一个月,厨艺没有取得丝毫进展,他一心钻研蛋炒饭,却不是炒糊就是多加了盐,还有一次忘记放了鸡蛋。 剧组开机的日子越来越近,楚笙该背的剧本背得差不多,决定和蛋炒饭暂时休战,准备投入到工作中。 其实这一次进组拍戏,他还是暗自有些兴奋的,难得这样好的班底和角色,楚笙一心想要演好,在家这些日子,也就格外下了功夫。 去剧组的时候,裴青旸本打算送他过去,却被楚笙一口回绝。 “这次剧组是在S市,距离很远,而且若是被剧组的人看见了,又要招惹是非。” 裴青旸不悦“我是投资人,难道不能去视察一下项目?” 霸道得理直气壮。 楚笙有些想笑“我不是小孩子了。”  因为他的坚持,裴青旸发了一场脾气,后来看楚笙没有理自己的打算,只好接受。 新剧组投资很大,导演是电视圈里无数专业奖项傍身的名导演,编剧出了名的贵而且难请,男主是口碑很好的演员前辈,女主角是当红花旦,有颜值有演技,粉丝众多,算是流量担当,配角多是老戏骨,就连服装造型师都是高价砸来的。 唯独楚笙这个男二,专业技能未经奖项认可,名气几近于无,然而剧组里的人都对他十分照顾,想必早提前受了关照,唯独导演有些冷淡,估计是从心底拿他当个花瓶摆设,更怕他是个披着花瓶外表的定时炸|弹,随时要毁了自己的戏。 楚笙心里明白,同时反思自己,觉得自己的专业水平应该足以应付这次的角色,不然他也不会做出这个选择,剩下的就只能交给时间证明。 男二的戏份明显比他之前接的戏戏份要重很多,有时集中拍摄起来,一天下来只能睡三到四个小时,楚笙一向算得上敬业,十分配合剧组要求,如今为了减少他人的成见在导演那里刷好感度,更是十分卖力,从不抱怨,刚开拍不过十天,就肉眼可见地掉了四斤肉。 裴青旸时不时就打来电话,楚笙害怕节外生枝,不敢在他面前提一句累,只说一切都好。 这天楚笙正在拍摄一场骑马戏,他饰演的男二号韩戎和男主在马场接着骑马的时机互相试探,编剧写得很精彩,两人之间你来我往,暗流涌动,这场戏偏重于内心,要用微表情表现出人物内心的想法,对演员的要求就更加高。 他是会骑马的,因此没用替身,也没有假骑,最后一条通过,楚笙从马上下来,看到导演对自己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他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接过小秦递来的水在休息的地方坐下,却见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到了面前。 剧组一般不许外人随意进出,楚笙第一眼见他以为是裴青旸的人,那人却上前一步,满脸冷漠,如同向他下通牒“楚先生么?我家小姐想要见你。” 然后递给他一张字条:这是时间和地点。 楚笙满脸疑惑“你家小姐是?” 那人依旧冷漠,并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抛出了杀手锏“我家小姐认识裴先生。” 楚笙就知道这面是非见不可了。 他接过字条,点了下头“知道了,我回去的,你走吧。” 这位不知名的小姐似乎连他的通告都已经查好,择定的时间正好是他下戏之后,不得不说还是比较贴心。 下戏之后,楚笙来到了约定的咖啡馆,一位年轻的女士向他招手,楚笙点了点头,走过去坐下。 还不等他开口,那位女士便向他伸出了手“你好,我是孙嘉晚。” 又补了一句“我是裴青旸的父母为他选定的结婚对象。”  这位自称是裴青旸结婚对象的女士一身的名牌服饰,手提包估计还是限量款,妆容精致,身材匀称,貌美如花,初步接触,举止也算优雅,的确很像是父母为儿子选定的未来儿媳。 楚笙只是知道裴青旸的父母催他结婚,没有想到他们连结婚对象都安排好了。 同时他心里觉得好笑,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迎来了这种戏码。 不用想都知道,眼前这位必定是哪家的千金,坐拥无数财产,和裴家门当户对,如果哪天两个人喜结连理的新闻出现,必定无数人夸赞天作之合。 如果是自己和裴青旸的关系曝光,楚笙想了想,大概只会被人骂富商无节操,演员不要脸。 他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冲眼前的孙小姐道:“裴青旸他,知道你是他的结婚对象么?” 孙嘉晚答得爽快“他当然知道,不过,他似乎不太同意。” 说到后面,有些苦恼。 “那孙小姐来找我是为了……” 孙嘉晚的眼睛在他的无名指上转了一圈儿“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裴青旸这次玩得太大了,他居然告诉他父亲已经有了要带在身边一辈子的人,而且还是个卖身上位的男人,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当然啦,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尤其是这种类似于海誓山盟的话,不过防微杜渐,所以我还是要来看一看的,而且裴青旸他不肯见我,找到了你,说不定能引起他的注意,至少见我一面。” 楚笙想说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但是只是道:“既然孙小姐已经找到了我,那孙小姐就应该知道……” “他喜欢男人嘛,我知道。” 她打量了楚笙片刻“像你这样的男人。” 孙嘉晚喝了一口咖啡“我只需要做他的法定配偶,别的我不在乎。” 好吧,楚笙早该猜到她的回答,但还是忍不住问“你的父母也知道?说起来,你似乎比他小很多。” 孙嘉晚笑了“他们当然是不知道的,不过道听途说裴青旸在外面养了不少男宠,这些他们当然不在意,老人家见识得多,不会把这些当回事,至于年纪么,说实话,我们家比起裴家还是要差一些,所以如果我嫁进了裴家,对我的家族和我个人都十分有利。” 她冲楚笙笑笑“楚笙,我们这样的人家,感情不是最重要的东西,甚至算不上必需品。至于我自己,我只要有足够的钱花就行。” 楚笙听到这里,脸上已经出现了钦佩的表情,道:“孙小姐很想得开。” 孙嘉晚似乎接受了他的夸奖,看起来表情轻松“和你说这些,不过就是想要告诉你,对于我们两个家族来说,我和裴青旸的婚姻是必然的,所以如果你成为了挡路石,下场就可想而知,我可不敢保证裴青旸护得住你。” “这样吧,”她冲楚笙眨了一下眼“裴青旸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保证你下半生衣食无忧,看你演了这么久的戏也没红,拿着这些钱,你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 楚笙哭笑不得,好意出言提醒“孙小姐,我很贵的。” “我猜到了,不过很贵又能有多贵。” 孙嘉晚的眼神暧昧,说着说着,手不知道为什么覆到了楚笙的手背上“要么,你跟了我,我保证不会让你比跟着裴青旸的时候差。” “今天见了你,我大概也明白裴青旸会为什么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她涂着红色甲油的手得寸进尺地在楚笙脸上摸了一把“因为,我好像也有点被你迷住了。” “你放心,我肯定把你藏得好好的,不会让他发现。跟着裴青旸有什么好,他那么多情人,好东西分到你身上还能剩多少?我保证,我只养你一个,你本身应该也是个直男吧,回到正常生活不好么。” 楚笙再次提醒“孙小姐,我真的很贵。” 孙嘉晚脸上终于有些不耐烦“出价!” 楚笙想了一下“两个亿。” 孙嘉晚愣了一下,旋即笑了“你倒是真的很贵。” 她做出一副认真讨论的样子“这是什么价钱?你离开裴青旸的价钱,还是跟着我的价钱?” 楚笙笑得客套“后面那条,是另外的价钱了。” “只要我给你钱,你立刻离开裴青旸?”孙嘉晚挑眉。 楚笙点头“我现在就可以回去收拾东西。” “你们倒是谈得不错?” 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裴青旸从隔座走了出来,楚笙示意孙嘉晚“孙小姐,你可以把录音笔收起来了。” 孙嘉晚丝毫没有被戳穿的尴尬,堂而皇之地收起录音笔,随后站了起来“既然你都听到了,我也就不用再跟你复述一遍了,你的小情人儿刚刚跟我狮子大开口,真让我十分惊讶,不愧是你的人啊。” 裴青旸扫了她一眼“你既然知道他是谁,就不该来找他。” 孙嘉晚耸肩“我不找他,难道找你?你又不肯见我。” 她指着楚笙“你就是为了这么个货色和裴伯父翻脸?啧,裴青旸,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看你脑子有些不清醒。” 裴青旸冷冷地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回去告诉你的父母,还有我的父母,婚事我绝对不会同意,你若是想要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本事护住他,大可以旁观,不过,结果应该会让你很失望就是了。” “现在,你可以走了。” 孙嘉晚察觉到裴青旸身上隐隐的怒意,显然不想继续触他的霉头,便拿起了手提包离开,走之前又在楚笙脸上摸了一下“你还是可以继续考虑我刚才的话,我对你真的感兴趣。” 她拿眼睛瞥了一眼裴青旸“你今天,就自求多福吧。” “滚!” 裴青旸沉声道,孙嘉晚趁着他彻底发火之前,离开了战场。 楚笙冲裴青旸弯弯眼睛“青旸。” “你就坐在那里白给人摸?” 裴青旸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几分,他坐在楚笙身边,捏住他的下巴“还有,我就值两个亿?” 楚笙笑笑,在他领口嗅了一下“裴青旸,你身上的味道,太明显了,你该坐远一些。” 裴青旸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放开他,并没有高兴的意思。 楚笙喝了一口有些冷掉的咖啡“你的这位未婚妻,倒是很开放,也很有趣。” “闭嘴。”裴青旸呵斥“我并不是来听你夸她的。” 楚笙见状只好放下咖啡,叹了口气,看着裴青旸“你是真的和裴老先生起了冲突?”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裴青旸并不看他“你不用问,也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 楚笙撇嘴“好吧,看来我的小命就捏在你们裴家人的手里了。” 裴青旸捏了捏他的鼻子“你最近是越来越胆大包天,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裴宅。 裴青旸走进客厅,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斜歪在沙发上抽烟。 她今年已经已经六十多岁,却仍然穿着入时,身材一点都没有走样,第一眼看上去,会让人直接忽视她的年龄和皱纹,本能地认为这是一位美人。 事实上,他的母亲年前的时候确实是一位轰动上流圈子的美人,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无数男人前仆后继愿做她的裙下臣。 最后,按照父母的意思,嫁给了最为门当户对的人家,也就是他的父亲,然后生下了他。 他坐下,叫了一声“妈。” 他和自己的母亲能说的话一向不多,下一句便是“老头子呢?” “我怎么会知道他去了哪里。”裴母明显心不在焉。 她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按灭,裴青旸问道:“是你叫孙嘉晚去找的楚笙?” 裴母没有否认,便是默认。 “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亲自给裴青旸倒了一杯茶“这些年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事情,我和你爸爸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我们相信你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但是青旸,你现在玩得已经过了火,我们就不能不管。” 她有些责备地道:“也不过就是教你结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结了婚,生个孩子,你想怎么玩还是随便你,你的那个小朋友,我们也不会再管,大家皆大欢喜,有什么不好?” 她坐回沙发上,闲闲地道:“上次不是警告过他一次了,若是再有一次,他可不一定能有那么幸运。” 裴青旸把杯子撂在桌上“上次我已经和他说明白,不要再动我的人。” 裴母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并不为所动“你知道的,不管怎样,裴家都需要你留下一个继承人。” “因为你的事,已经很多人在看我们家的笑话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裴青旸再次重复“我说了,我不结婚,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够勉强得了我?” 裴母揉揉太阳穴“算了,这些话等你父亲回来你去和你父亲说,我不想同你吵。” 裴青旸起身“我改天再回来,总之,你们不用再做这些无用功,谁爱娶孙嘉晚谁就娶!想要我娶她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扔下这话便准备离开,却被裴母叫住“青旸啊。” 裴青旸站住,却没有回头,他似乎听见了来自母亲的嗤笑。 “你们裴家的男人都是一个样子,薄情寡义,根本不懂什么叫真心。” “你以为你和那个小玩意儿就能长久?你是我的儿子,我太了解你,除非他真的做到没心没肺,但凡是个有一点心气儿的人,都不能与你长远。” 裴青旸不耐地道:“这是我的事。” “好吧。”裴母言尽于此。 “不留下吃个晚饭么?我记得家里的厨房你还是爱吃的。”她又点燃了一根烟。 “不用了。” 裴青旸说完,便离开了家。 第十五章 楚笙自从上次见了孙嘉晚,觉得自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裴家那边时刻会派人暗杀了自己,或者在剧组里制造些什么事故不动声色地把自己除掉。 然而在裴家的钱和权利面前,他似乎十分被动,被动得只能等。 等来等去,等到裴青旸给自己安排的另外一个助理。 新助理身高一米九,一身腱子肉,整天穿黑衣黑裤,不苟言笑,十分冷酷,站在那里像是一堵墙。 比起助理,明显更像是一个保镖。 楚笙带着这么一个助理,在剧组里面十分引人侧目。 他打电话给裴青旸试图让他换一个看起来不那么突兀的人来,被果断拒绝。 “这已经是考虑过你工作之后的决定,不然原本是准备派五个人过去的。”裴青旸如是说。 楚笙只好默默闭嘴。 小秦欲哭无泪“楚哥,我是不是要被开除了?是不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如果是这样您可以跟我直说,不能无缘无故地就赶我走啊。” 楚笙一边看剧本一边漫不经心地安慰他“放心,不会的,你们分工明显不同,”他看了一眼新助理的胳膊,又看了一眼小秦的“他明显是进攻型选手。” “那我呢?”小秦有些委屈地指着自己,他也知道自己这细胳膊细腿比不过人家,因此十分忐忑。 楚笙温柔地拍拍他的头“你是居家贤惠型,你们互补,你跟我这么久,不会因为有了他就解雇你的,反正都是裴青旸付钱,”说着又补了一句“他付得起。” 于是这堵墙,就这么跟着楚笙在剧组里晃荡了一个月,楚笙原本已经算得上高挑,却被他衬托得格外娇小。 导演看他外形实在突出,原本想直接让他在剧里客串楚笙的下属,楚笙转述了导演的建议,由此听他说了一个月来最长的一句话“对不起,先生只让我负责楚先生的安全,别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楚笙只好向导演致歉,继续容忍这堵墙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没想到没过几天,他却主动向自己辞行,楚笙如释重负,立刻答应,看得出来,小秦也很开心。 当天是导演的生日,组里的人商量好了下戏之后聚餐,楚笙一进包厢,就被饰演男主的演员打趣“你的那个黑衣超人呢,怎么没跟着你来?” 楚笙一直叫他陈哥,这时候苦笑一下“拯救世界去了,应该暂时不会出现,陈哥你就别笑话我了。” 陈哥大笑着拍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闹了,快坐下点菜。” 作为主角的导演看了他一下,板着一张一贯不苟言笑的脸道:“小楚这段时间都瘦了,是不是剧组的盒饭不好吃?” 陈哥把菜单递给楚笙“我看他平常倒是吃得很多,就是不长肉,都白吃了。” 楚笙用手肘怼了他一下“你才白吃,我这是是得天独厚,不用减肥。” “对对对,得天独厚大帅哥哈哈。”陈哥长了一张严肃的脸,平日里却是爽朗的性格,笑起来更是傻气,楚笙默默在心里吐槽,也不知他的那些粉丝看到他这个样子会怎么想。 这一个多月来,剧组相处十分融洽,就连一开始看他不太顺眼的导演也渐渐接纳认可了他,在记忆里,楚笙似乎是第一次靠着除了这张脸之外的东西如此被一个群体这样自然地融合在一起,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只需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负担。 不需要讨好,也不需要防备。 吃完了饭,服务员端上早就准备好的蛋糕,一群人聚在十分俗气地唱了生日快乐歌,导演许愿吹蜡烛之后,就开始分蛋糕,导演特地给他切了很大一块,楚笙照单全收,吃得十分开心。 这伙人又闹了一会儿才散,大家都喝了酒,只楚笙喝得还算少些,因此还要负责送已经醉得像一滩烂泥一样的陈哥回房间,陈哥勾着他的肩膀,醉醺醺酒气喷在他脸上:“小楚,哥跟你说实话,哥第一次见着你的时候,也以为你是个花瓶,不过你呢,确实让我们所有人都刮目相看,不错!真的不错!” 他差点把楚笙拍吐血,楚笙只好道:“谢谢陈哥。” 陈哥豪兴大发“以后啊,好好混,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哥!听到没!” 楚笙想哭又想笑,连连答应“好好,我知道了。” 把这尊大佛安顿好之后,楚笙带着一身酒气回了自己房间。 关好房门落好锁,他感到自己被一的股分外熟稔的气味包围,一双有力的手环住了他的腰,这种禁锢式的姿势带给人一种压迫感,更多的却是伴随着压迫的安全感。 比酒还醇厚的声音响起“小笙。” 楚笙在他怀里转过身,裴青旸英俊的脸出现在眼前。 其实超人先生一走,楚笙大概就知道裴家那边的事情可能解决得差不多了,至少是告一段落,不至于像上次一样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不过裴青旸突然出现在这里,楚笙还是有些意外。 裴青旸在楚笙身上嗅了一下,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楚笙微微点头,又很快摇头,解释道:“导演过生日,大家都喝了一点,我没有喝多少。” 还不等裴青旸多说什么,楚笙轻轻扯过他的领带打断了追问,倒像是撒娇一般“你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裴青旸颔首,随即笑了一下“害怕?” 楚笙摇头“不害怕。” “真的不怕?” “真的不怕。”楚笙眼神坦荡。 裴青旸笑着刮他的鼻尖“胆子这么大。” 楚笙瞥了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么,我胆大包天。” 裴青旸叹息一声“是我宠坏了。”接着又吻了他一下“不过我的人,就是什么都不用怕。” 楚笙还是有些不放心,明知自己不该问,还是试探着问道:“你是怎么解决的?” 裴青旸满脸的无所谓,眼里浮出些微冷意“老头子以为他这些年在做的那些破事没人能抓得住把柄,他是老了,老得忘记了,我也是裴家的人,我若是留心想查,未必查不出有用的东西。” “你威胁了裴老先生?”楚笙猛得抬起头,差点撞到了裴青旸的下巴 “我没有。”裴青旸摊手。 “我只是和他谈了一下而已。” 接着便去摸楚笙的腰带“不谈这些,我想你了。” 楚笙推开裴青旸“我先去洗个澡。” 态度十分坚决。 裴青旸只好放开了他,楚笙走进浴室,锁上了门。 等到他洗好之后,裴青旸方才进去。 楚笙坐在床头吹头发,忽然电话屏幕亮起,一个没有见过的号码出现在屏幕上。 他点了接通,电话那边的人上来便叫他的名字“楚笙?” 这个声音的主人楚笙不久之前刚刚见过,所以一听就听了出来,是孙嘉晚。 他放低声音:“孙小姐?” 孙嘉晚的声音慵懒“楚笙啊,我让你考虑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楚笙好脾气地问:“哪一件?” “两件。” 楚笙笑笑“孙小姐,回来之后我仔细想了一下,为了两个亿放弃裴青旸,似乎并不划算,至于跟着您么,那就更不划算了。” 孙嘉晚冷笑一下“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还有点本事,能让裴青旸这样的人心甘情愿地为你做这些事,是我们都小看你了,不过你也别得意,世上美人多得是,像你这样的人,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你并不是不可取代。” 楚笙心平气和“我知道。” 孙嘉晚仿佛重拳打在棉花上,一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好扔下一句“过些日子,等着我给你的大礼。”就挂了电话。 裴青旸从浴室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询问楚笙“谁的电话?” 楚笙把手机放回去“没什么,副导演那边打过来和我确认一些事情。” 裴青旸点头表示只知道了,然后坐在他身边,楚笙会意地去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楚笙的手修长纤细,因为消瘦的缘故所以骨节比较突出,白皙的手指穿过湿漉漉的黑发,房间里的灯光是昏暗的黄色,暖热的风吹过来,就有了几分缱绻的味道。 他放下吹风机,从后面抱住裴青旸宽阔的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眼眶酸涩,却没有眼泪。 楚笙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喉咙却像是哽住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就这样过了半晌,他在裴青旸颈上蹭了蹭,闻到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味道。 裴青旸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柔软的发丝拂过脖颈,像是一只与主人亲近的家猫,充满了无言的依赖,和更多难言的情绪。 裴青旸揉揉他的头发“怎么了?” 楚笙的声音似乎很是委屈“裴青旸,我想要了。” 裴青旸的大脑被他这一句话勾得大脑轰得炸开,按住楚笙的头就近乎凶残的吻了上去。 “我给。” 楚笙最后还是哭了出来,虽然是以另一种方式。 他哭着问裴青旸“裴青旸,是不是我要什么你都给。” 这次换裴青旸的头埋在他的颈间“什么都给。” 第十六章 继续在剧组辛苦搬砖半个月后,楚笙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休假。 虽然只有三天,他还是让小秦定好了最近的机票准备回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小秦从外面进来,手里拿了一个快递袋子“楚哥,这是刚送来的快递,说是给你的。” 楚笙接过拆开来,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密封塑料袋子,装着一枚指环。 一枚和楚笙手上一样的指环。 拿在手上细看,内壁还有裴青旸的名字缩写。 小秦凑过来“什么东西啊?” 楚笙条件反射般地把戒指紧紧握在手心,道:“没什么,你去帮我买一瓶饮料,顺便把行李箱拿过来。” 由此支开了小秦。 他拨通了快递单上的电话,忽然觉得这个号码有些眼熟,电话很快被接通,对方“喂。”了一声。 楚笙迅速挂断了电话。 这个号码他确实见过,上个剧组的记者探班会上他摔了相机,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那个告诉他“裴先生在我这里”的电话就是这个人打来的。 戒指这样的贴身物品,裴青旸不会随便摘下来。 楚笙缓缓坐在床上,忽然之间被抽走了一分钟前的所有欢喜和期待,他觉得特别疲惫。 小秦买完东西回来,看到楚笙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连叫了他两声“楚哥,楚哥?” 楚笙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仍旧呆呆地坐在那里,小秦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楚哥你怎么了?” 楚笙猝然回头,小秦被吓得猛得后退两步,却见楚笙回过神一般地按按眉心,道:“没什么,都收拾好了就走吧。” 飞机是五点钟落地,楚笙却将近示意点钟才到家。 裴青旸刚才打了电话来,说今天上午有一个会议,所以没有出现,管家早就等候在了门外,上前替他开了车门,护着他出来“楚少回来了。” 佣人替他搬下行李,楚笙淡淡点头“嗯。” 管家又道:“午饭已经准备好了,楚少先吃一点再去休息吧。” 脸上的笑容透着格外的殷勤。 这样的表情楚笙十分熟悉,从前但凡裴青旸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管家总是格外殷勤。 他笑了一下“先不吃了,我想睡一会儿。” 管家只得说好。 楚笙上楼的时候,管家注意到他的腕上带了一串佛珠,问道:“楚少这是去寺里了?” “嗯,回来的路上经过,就去里面拜了一下。”楚笙的目光落在那串佛珠上,他这段时间又瘦了,佛珠戴在腕骨明显突出的手腕上,还有些空空荡荡。 管家笑道:“那就是市郊的那座福缘寺了?他家的姻缘很灵验,我家小儿子去拜过之后半年就结婚了。楚少求什么了?求签没有,那里签文解得也好。” 楚笙站在楼梯口上“我去许了一个愿,解了一支签。” 他跪在菩萨脚下,心说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您让我断了对那个人的念想,我吃素一年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不,一辈子吃素也行。 管家道:“老和尚可和你说什么了?” 他从前在一部民国戏里演过戏子,剧组特地请了当地的名角儿来教,囫囵学了两句,这时翻出那旧调子出来,也不管唱的对不对“他劝我猛回头,免娇嗔,脱离苦海,早悟兰因……” 单薄的声音落在空空的楼梯上,楚笙的瘦削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管家站在原地,一口气叹出半生的感慨,他重重摇了摇头“造孽啊。” 连夜赶路耗去不少体力,楚笙一直睡到晚饭过后,迷迷糊糊感觉身侧的床向下陷了一下,自己被抱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楚笙回抱他的腰,另一只手去寻他的手。 那手上空空如也。 他的头向裴青旸的胸口埋了埋,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裴青旸,你的戒指呢?” 裴青旸把另一只手换到他的手里,无名指上的指环触感分外清晰,然后笑他“睡得傻了?左右都分不清?” 裴青旸在他发顶吻了一下“小笙,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是不是生病了?” 楚笙摇摇头,又向他怀里蹭了蹭。 裴青旸继续道:“听管家说你睡了一天了,起来吃点东西,嗯?” 楚笙还是摇头“我不饿。” 他感到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腰,裴青旸灼人的呼吸就在耳边“那我们做点别的事情。” 两人开始接吻,等到裴青旸把他的衬衫全部脱下,楚笙忽然从心底打了一个冷颤,他把裴青旸推开“我今天很累,想再休息一下。” 裴青旸在黑暗中静静看了他半晌,之后把被子扯过来给他盖上“累了就好好休息。” 楚笙被吵醒之后却睡不着了,一直在黑暗中睁着眼直到天亮,他听着裴青旸的呼吸一下一下敲在心上,一直到七点多钟的时候,身边人似乎醒了,楚笙连忙闭上眼睛,听着他穿衣服,最后离开。 关门的声音响起,楚笙转了个身,感受着残留的温度慢慢散去,好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 他似乎是被钉在了床上一般,眼睛望着天花板,不说话也不起来,直到管家敲门,把饭菜端到楼上来,楚笙草草吃了一点,就扔在了一边。 下午的时候,电话响起,依然是那个号码。 电话那边的人语气戏谑“你既然给我打了电话,那就说明你收到的寄的东西了,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没有。” 楚笙平淡到没有一丝喜怒“你到底是谁?” 那人懒洋洋道:“我是谁不重要,我想给楚先生看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楚笙询问“你是孙小姐的人?” 对方反问他“孙小姐是谁?我不为任何人做事,只为我自己做事。” 楚笙冷笑一下“你以为以裴青旸的性子,你做了这些事,就会有好下场?” “至少我还有机会,不过,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了。” 他话锋一转“一会儿呢,我发给你一个地址,至于要不要去,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话音刚落,便挂了电话。 楚笙看着手机屏幕,果然没一会儿就进来一条短讯,上面的地址是市内一处公寓,连门牌号都写的清清楚楚,看来确实下了不小的功夫。 楚笙盯着那条短信看了十多分钟,直到每一个字都牢记在心,他笑了一下,穿好衣服下楼,向管家道:“我出去一下。” 管家点头“我马上叫人备车。” “不用了。”楚笙阻止他“我自己开车。” 管家似乎有些为难“楚少,先生的吩咐是……” 楚笙面无表情“有什么事情我自己负责。” 说罢取了钥匙,管家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楚笙很少自己开车,对城市的道路也并不熟悉,幸好那个地址是市内很有名的公寓,依照导航很容易就找到,来到短信上写的公寓房间前,看着紧闭的房门,楚笙站了很久,他忽然不明白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好像两个小时前的自己是丢失了魂魄,只剩一副躯壳被不知名的力量驱使到这里来。 楚笙刚想要离开,这个时候,门却从里打开。 他骤然回过身去,看到裴青旸把一个男人抵在门上深吻。 他像是忽然被击中,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那个被裴青旸吻着的男人,样貌清秀,还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此刻是闭着的。 那个人是文远。 亲吻的间隙,文远睁开眼看到了他,慌乱地一把将裴青旸推开,楚笙不愿意看到裴青旸的反应,转身慌慌张张地向楼下跑去,连电梯都没有乘,而是茫然地奔下一阶阶楼梯,不知过了多久,冲出公寓大门,来到大街上。 中午的太阳很大,明晃晃地照在头上,世上一切的肮脏与卑微都无处遁形。 楚笙站在白亮的太阳光下,忽然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他扶着一棵树,弯下腰不住地干呕,生理性泪水流了满脸。 那架势,像是要把心肝脾肺一起呕出来一般,单薄的身体像是随时可以被折断。 楚笙感到一双手抚上了自己的背,不住地拍着他为他顺气,另一只手递过来一张纸巾,楚笙接过,擦了擦嘴。 文远不知所措地小声道:“楚哥,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裴先生……他,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不会这样做,楚哥,真的对不起……” 他不久之前才第一次见到裴青旸,他从未想过这是楚笙身后的那个人,自己曾经臆想中的敌人。 楚笙猛地回过头,眼里满是红丝,声音几乎哽咽“小远,你怎么能走这条路!” 刚才站在那里,楚笙的第一个念头,甚至不是不能接受裴青旸的背叛,而是这个人为什么是文远。 文远的样子像是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道:“楚哥,你知道,我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就是这样的,像我这样没有背景,公司也不愿意捧的人,如果不肯付出,永远都别想拿到好的资源。” “你不一样!”楚笙大声喊道。 “文远,你不一样……” 他应该是干净的,永远站在阳光下,永远笑容明朗,而不是像自己一样,走进这个深渊,永远背负不可见人的身份。 可是他很快反应过来,都是一样的人,自己又该拿什么立场来说这种话。 “算了。”楚笙笑得苦涩而惨淡“我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要求你。” 他直起身,并不看文远,只是说“就当我多嘴,我只想劝你一句,这种关系里,只要各取所需便好,不要信他的话,不要以为他真的喜欢你,不要陷得太深,否则一定不会好过。” 说完转身离去,慢慢消失在了文远的视线。 文远站在那里,忽然有些想哭,最后却忍住,只是揉揉眼眶。 从这一刻起他明白,曾经某个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他永远都得不到了。 而他不能回头,只能这样走下去。 楚笙不知到在街上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最后走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天慢慢地黑了,城市的灯光渐渐亮起,楚笙想起十九岁的自己,那个时候的他,除了想要出人头地之外,最大的奢望,就是想要在这座巨大的城市中,拥有自己的一盏灯光。 很多人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在寻找那盏灯光。 他曾经以为自己靠近过,现在却明白原来他从未拥有。 一辆汽车停在他身边,司机从车上下来,毕恭毕敬“楚少,裴先生让我来接您回去。” 楚笙没有拒绝,他近乎麻木地坐进了车,司机为他关上车门。 楚笙一踏进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屋门,只感觉气氛从未有过压抑,客厅里安静得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管家站在一边,裴青旸坐在沙发上,脸上透着阴冷。 一见楚笙,裴青旸扫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扔下一句“跟我过来。”便自顾自地上了楼。 楚笙跟着裴青旸来到了他的书房,他进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这里有许多重要文件,不是他随便进出的地方。 裴青旸转过身来,双手向后撑在宽大的实木书桌上。 “小笙,你今天不该来。” 楚笙笑笑“裴先生说得对,按照你的想法,我应该对你做的所有事情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的确不该来,我来了撞见这样的事情,你没有脸面,我也没有脸面。” “可是裴青旸,我为了你,明知是这样不体面的事情一样做了,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还要我为你卑劣到什么地步!”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落下,楚笙红着眼睛冲他嚷,裴青旸看见他的样子忽然有些心软,走过来摸摸他的脸,用拇指擦去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小笙,你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那些人不过是消遣而已。” “对!”楚笙一把甩开他的手“我知道,他们是消遣,我曾经也是,不对,我现在一样是。” 裴青旸狠狠皱起眉头“你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你调查我的事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你倒是和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计较起来了!” “裴青旸你他妈不是人!”楚笙几乎歇斯底里地喊,一边抄起一边架子上摆放地名贵花瓶向裴青旸掷去,裴青旸侧身躲开,名贵的花瓶跌落在地上,只一声脆响,便从珍宝变成一堆廉价的碎片。 楚笙的眼泪住不住地往下落,整个人濒临疯狂的边缘。 裴青旸扬起手,却生生停在半空,最后放下。 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走了两步,道:“楚笙,我本来没想过这么抬举你,但是你如今在我身边的地位俨然是别人家明媒正娶的太太一般,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我没有什么不满足,只是你从来都不知道而已。” 楚笙已经失却了所有的力气,他跌坐在地上,身边是那堆花瓶的碎片,一个彻底破碎,一个彻底投降。 “裴青旸,我爱你。” 大颗大颗的眼泪滴进地毯上,那张让他无比眷恋过的脸上满是泪痕,裴青旸看了一会儿,在他身边坐下把他抱进怀里,楚笙失声痛哭,他抚着楚笙的背,像是哄孩子一般“好了,好了。” 半晌,楚笙止住了哭声,双手揪着裴青旸胸前的衬衫,哽咽着道:“裴青旸,我们分手吧,我受不了了。” 裴青旸的身体一僵,他掏出手帕,一点一点擦干楚笙的眼泪,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小笙,别说傻话,你知道我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楚笙痛苦地摇头“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裴青旸,我一定要和你分开。” 从他上午决定去找裴青旸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一旦踏出这个房门,他就再也不能回头不能挽回,他已经走到悬崖边上,只能跳下去了。 裴青旸抬起他的下巴,眼神犹如寒冰“小笙,我以为上次的事应该给了你教训,你应该知道,只要我想,你可以永远都走不出这栋房子。” 他叹口气,妥协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什么,我答应你,从今以后,我身边的人一个都不留,只要你一个,好不好?” 楚笙还是摇头“裴青旸,我不相信你了。” 他与裴青旸对视,漆黑的眼睛一片死寂“我要离开你,我死都要离开你。” 裴青旸忽然用力把他推到在地,自己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后面,从抽屉里拿了什么东西出来,楚笙看到,那是一把枪。 裴青旸把枪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楚笙。 “这么多年来,你只要开口,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拱手奉上,你还想怎样?” “楚笙,活着离开我,你想都别想。” 楚笙站了起来,握住裴青旸的手,把自己的额头抵上枪口“那你开枪啊。” 他双眼赤红,极度疯狂也极度脆弱,嘶哑着嗓子喊“裴青旸你开枪啊!” 裴青旸胸膛剧烈起伏,咬牙切齿道:“你不要逼我。” 楚笙嘲讽地笑了一下“你不敢?” 裴青旸看着他,手指扣动扳机,装了消音的枪声响起,楚笙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裴青旸拿枪的手向上指着,头顶的天花板上一个明晃晃的枪眼。 “滚。” 裴青旸把枪扔到地上,侧过身不去看他。 楚笙慢慢转身向外走,忽然顿住,道:“文远,他是个好孩子,要是你有一天不要他了,至少多给他点好处,我知道你一向很大方。” 关门的声音响起,裴青旸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刚才那只拿枪的手现在甚至是有些颤抖的,他点燃一根烟,之后就是一根接着一根,直到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这里了,昨天其实也不是卡文,就是想把这一段连续写下来,这真是个值得撒花纪念的时刻啊! 第十七章 楚笙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他原本想收拾一些东西,最后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带走的。 平日穿衣服都由管家佣人按季节准备,屋子里几乎没有什么是他自己买的,裴青旸曾经送给他的价值连城的礼物他一件都没有拿,只是带走了身份证件以及银行卡,连一件箱子都没用上。 楚笙站在床头,把手上的戒指摘下来,放在枕头上。 习惯了束缚的手指顿时有些空落落的。 彻彻底底孑然一身。 他一路走出裴家无人拦阻,快要出大门的时候管家追了上来,身边站着润姨。 管家一脸愁容“楚少,您有什么话和先生好好说,多大的事情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不可。” 楚笙摇头“欧叔,我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润姨并没有多劝他,只是把手里的保温壶塞给他,看着都快哭出来了“本来是给你做晚餐的,现在,你带着路上吃吧,在外面也要按时吃饭,不要饿坏了自己。” 他和润姨拥抱了一下,笑着说:“我会想您的,可惜没有学到您的厨艺。” 管家的眉头已然拧成疙瘩“要么,我还是安排司机送您走吧,先生不会管的。” 楚笙拒绝得干脆“我都已经决定走了,还用裴家的车子像什么话,不用担心,我这么大一个人了,没问题的,我走了。” 便和管家润姨告别,离开了这座为他遮风挡雨十年,也困了他十年的金屋。 其实管家刚才的话是有道理的,这地方偏僻,几乎没有车会来,楚笙走了很久,才走上大路,又等了半个多小时打到了一辆出租车,他随便报了一家酒店的名字,总要先找地方落脚。 这是这十年来,他第一次坐出租车。 平日里他极少出门,一旦出门也是司机接送,外出拍戏若是路途较远,会让小秦买好机票,到了地方,依然会有车来接,他连自己开车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要说坐出租。 楚笙望着窗外倏忽而逝的霓虹灯,觉得有些恍惚。 十年的光阴一眨眼就过了,他已经三十岁,却一无所有至此,好像这十年都被人偷走了一般。 到酒店办好入住又洗了个澡,楚笙想了一下,给赵汝打了个电话。 赵汝很快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开始嚷嚷“怎么回事,你和裴先生最近不是好好的?戒指都戴上了怎么忽然就闹分手?” 刚才在电话里只大略说明了一下情况,一见到楚笙,他自然问个不停。 楚笙纠正他的用词“不是闹分手,我们是真的分手了。” “不是,”赵汝抓抓头发“为什么啊?” 楚笙垂下眼睫“是我太强求了。” 之前他去庙里拜菩萨,庙里的老和尚其实只和他说了一句话:“万事莫强求。” “唉……”赵汝叹了口气“行了,不说就不说,左右不过是那点儿事。先说说你吧,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楚笙耸耸肩“吃饭睡觉拍戏。” 他坐了下来,手指撑着下巴“别人像我这个年纪,说不定都成家立业,孩子都能打酱油,我不至于把自己饿死。” 赵汝点点头:“也是。” “还有。”楚笙往椅背上一靠,缓缓吐出一口气“我要解约。” 赵汝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你他妈是疯了吧,还是有钱没处花,你和裴先生分手也不至于要解约吧,就算你赔得起违约金,那也得为自己的前途想想,背靠大树好乘凉,而且如果公司那边没有和你解约的迹象,说明裴先生……” 楚笙抬起一只手“我已经决定了。” 赵汝苦口婆心“楚笙,你知不知道,你一旦突然解约,公司如果有心整治你,那边很可能强制收回你正在拍的这部剧的资源,甚至找个借口连这部分的违约金都要由你承担,你不把自己作死了不甘心是吧。” 楚笙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我一定要解约,我只能解约。” 他大略估计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卡余额,道:“至于违约金,我应该赔得起。” 楚笙和孙嘉晚说过自己很贵倒不全是堵她的话,事实上他的确昂贵,虽然他基本上不去查自己有多少钱,心里还是有个大略的数目在。 赵汝快被他给气疯了,一拍桌子“你都要解约了你还来找我干什么!解约之后我就不再是你经纪人,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 楚笙一脸无辜“至少你现在还是我的经纪人,解约的事情我不找你谈找谁谈,而且,这是我的房间。” “好!我滚!”赵汝怒气腾腾地站起来,刚要走却被楚笙拉住,楚笙拿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喂!好歹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怎么翻脸不认人!” 赵汝被他拦得脾气没了一半,虽然脸色仍不好看但还是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烟,自己拿打火机点燃了,狠狠吸了一口,心里道:“真他妈真是个祖宗。” 烟抽完了看楚笙一眼,又气又笑“以前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骨气。” 楚笙也笑“什么骨气,不过是觉得,要断就断得彻底点,藕断丝连的,他看着笑话,我心里也难受。” 赵汝在他脑袋上胡乱揉了一把“行吧,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好好的。” 他环顾了一下酒店,道:“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明天我给你找个中介看房,先安顿下来再说。” 楚笙看着他,真诚道:“谢谢你。” 赵汝翻了他一眼,算是消了气。 裴青旸从楼上下来,刚想出去,管家却迎了上来“先生,楚少走了。” 裴青旸站在了原地,语气冰冷“以后这里没有楚少,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管家垂首道:“先生,小楚他只是一时想不开,您要是想找,还是找得回来的,他这么多年被您养在这里,极少接触外界,早就不知道怎么独立生活照顾自己,怕是会不习惯。” “他自找苦吃,我管不了。”裴青旸态度依旧冷淡。 管家在裴家待的久了,心里很知道裴家男人可以冷情到什么地步,裴青旸并不是做的最过分的,也知道这些话本没必要,但他还是决定要为楚笙说一两句话。 不为别的,只因为在他看来,那是一个好孩子。 他看着裴青旸长大,从楚笙十九岁踏进这个门开始,也看顾了楚笙这么多年,知道他在裴青旸这个人身上用了多少心意,虽然早有预感,真见到楚笙如此惨淡收场,还是怪不落忍的。 另一方面,作为半个长辈,他觉得无论裴青旸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样胡天胡地总不是回事,还是早点安定下来的好,他觉得楚笙就很合适,实在不想看两人真的无法挽回。 只是管家之前见楚笙走得那么决绝,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见裴青旸这样,更是无奈,再开口几乎是求情了:“小楚这么多年在您身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您看在这些的份儿上,至少让他体体面面走吧。” “那要看他自己了。”裴青旸说完便出了门。 管家只能在心里摇头:裴家的男人,果然一水的薄情寡义,无一例外。 次日裴青旸的办公室里,方然敲门走了进来。 “裴先生,繁世那边来消息说,楚先生要求和公司解约,您看……” 裴青旸眼都不抬“公事公办。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我吗?明年他们选拔新人是不是还要我去做考官?” 方然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裴先生,楚先生合约期没满,如果这个时候解约,是要支付巨额违约金的,您……” “我说了,公事公办,你听不清楚?” 裴青旸把手里的文件甩在桌上,表情不耐,明显到了发怒的边缘,方然连忙道:“听清楚了,我这就去回复他们。” 之后一边给繁世的人打电话一边在心里默念:楚先生啊,可不是我不帮您说话,我尽力了啊,你可千万别怪我。 显然楚笙是不会听到他这句话的。 另一边酒店里,楚笙把小秦叫了过来,小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疑惑地问他:“楚哥,你怎么住在酒店了啊……” 楚笙并不回答他,只是看着他,开门见山道:“小秦,我知道你是裴青旸派来看着我的,我和他已经分手了,你以后也不用跟着我了。” “不是看着,是照顾……”小秦不敢看他,小声为自己辩解。 “行了,爱什么什么吧,你照顾我这么久,该有的情分还是有的,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都可以开口,不过我以后估计也帮不了你什么了。” “楚哥,我……”小秦眼泪汪汪,楚笙无奈地拍拍他肩膀“行了,走吧,以后有缘分还是会见面的,我还有事要出去。” 小秦只得走了,那架势几乎一步三回头,楚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难受,孙嘉晚便给他打来了电话,楚笙冷笑“孙小姐是来看我笑话的?” 孙嘉晚有些莫名其妙“看你什么笑话?我是来送上次答应你的大礼的。” 楚笙突然有点犯恶心,道:“看来你消息有些滞后,不知道我昨天被裴青旸赶出来了?” 孙嘉晚显然并不知道,甚至还有些惋惜“那真是可惜,我的大礼你还没看到呢!” 楚笙嗤笑“没想到那个神秘人物还真不是你安排的。” “什么神秘人物?”孙嘉晚问道。 楚笙报上那一连串的电话,悠悠道:“你送我的大礼不成,我回送你一个,我现在已经全然对你构不成威胁,孙小姐大可不必把精力放在我身上,不过你要是把这个人清理了,说不定能快些嫁进裴家相夫教子。” 孙嘉晚在那边笑起来“什么人让你这么记恨,我可有点好奇了,听你这意思,是这个人用手段把你这半个正宫的地位扳倒的?那我倒想看看了。” 楚笙回答:“我从来也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那你呢,就这样了?没有不甘心”孙嘉晚倒是很会得了便宜卖乖。 楚笙答得坦荡“我?我愿赌服输了。” 第十八章 楚笙本打算出门,却被赵汝堵在了门口。 他脸色不善,把公司那边的决定传达给楚笙“公司法务部门通知,根据合同条款,你提前解约需要赔付双倍的违约金,现在你在拍的那部剧的资源公司也打算收回,而且公司认为违约责任在你,所以剧组那边的违约金也要你支付,如果你不付,会直接对你进行起诉。” 这倒是和赵汝之前分析得八九不离十。 楚笙皱眉“什么合同条款,我怎么不记得我签过这样的合同条款,还有剧组那边,不继续演出也不是我愿意的,为什么违约金也要我付?” 赵汝强行压下怒意,耐心和他解释“我早就和你说过,你刚定下来出演这部剧的时候繁世就进行了大额投资,公司的名字明明白白写在出品方的行列,甚至占整个剧组投资的大头,你在这个时候和公司解约,公司怎么可能继续让你出演这个角色,出钱的才是大爷,直接把你写死都是好的,不找人重拍就不错了。” 他走进房间喝了一口水,继续道:“现在在外人眼里,你明显是惹了裴大老板不高兴所以被踢了,公司高层见风使舵,巴不得多踩你几脚让你更惨一些来取悦裴先生,真要到了法庭上见,以繁世律师团的水准,你更别想单枪匹马靠自己赢,而且如果有人下死手把你和裴先生的事情捅出去,裴先生受不到什么影响,你就别想在娱乐圈里呆着了。” “所以我啊,”他下了结论“不建议你和他们打官司。” 赵汝说的,句句都不是危言耸听,繁世的律师团在业内出了名的强横,几乎从未输过官司,他好歹算个公众人物,真闹到法庭上,对个人形象的损失不可估量,更何况他还有那些见不得人的过往。 楚笙认怂认得很快,小声嘟囔了句“算了,就这样吧。” 赵汝看他一眼,乐了:“行啊,看样子你也不算白跟了裴先生,是个有钱人啊。” 楚笙骂他:“滚。” 赵汝不乐意了“你骂我干什么,早就跟你说了,就算分手也不要闹得下不来台,现在吃亏了难道还要怪我当初没提醒你?” “行行行,我活该行了吧。”楚笙不耐烦,又催促道:“走吧。” 赵汝一头雾水“走什么?往哪里走?” “不是你说要介绍中介带我去看房子?”楚笙也莫名其妙。 赵汝没想到他这么心急,只好起身“走走走,”又忍不住抱怨“我堂堂金牌经纪,竟然要配你个失了宠的十八线去看房子,简直没天理。” 楚笙早习惯他嘴贱,没有搭理。 赵汝其实十分不耐心这种琐碎又麻烦的事,这段时间愿意陪着楚笙,也不过是怕他被裴家养成个废人,出来后五谷不分被人骗,放心不下才跟着一起,没想到楚笙刚跟着中介看了一处房子就点了头,表示出想直接买下的意愿,要求中介尽快办好一切相关手续。 楚笙看中的这房子是个两居室,装修简洁温暖,家具一应俱全,地段不算很好,但很安静,小区里绿化不错,空气新鲜,总体条件还算是宜居。 中介难得碰见这么果断的客人,脸上都要笑开花了,倒是赵汝忍不住多问一句“确定不再看看?你这也太草率了点。” 楚笙摇头“就这里吧,我很喜欢。” 又笑了一下,自嘲道:“就是买完这栋房子,我都快喝西北风了。” 赵汝不解“那你还坚持要买,暂时租住一个不也是一样的?” “钱还可再挣,我就是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遮风挡雨的地方。”楚笙表情柔和得像一滩水,眼底有闪烁的光亮,唇角还挂着柔软的笑意,看得赵汝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 如今的他,已经不想再去触碰那些遥不可及的梦,只想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楚笙活到三十岁,一心只想要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是方寸之地,不过求个安心踏实。 至于别的,都不强求了。 楚笙赔了几千万的违约金,终于摆脱了和繁世的合同纠纷。 他亲自给导演打了电话,满怀歉意,做好了被骂得狗血喷头的准备。 导演早就被通知了楚笙不会继续出演的消息,按照投资方的暗示,希望编剧直接把这个角色写死,导演在圈子里多年,知道这种事情也不是他愿意的,所以火气没有撒到楚笙身上,只说下次有机会继续合作。 楚笙心中有些酸楚,嘴上却只能说出抱歉。 他曾经花了无数精力,从背景经历到人物性格,一点一点细细剖析的角色,倾注了不知多少心血,现在这个人物却因为他的缘故潦草地死在了不知什么地方,他真实的一面,只怕再也无法被人知晓。 但是楚笙没有其它选择,不从繁世解约,他就永远无法彻底摆脱裴青旸,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楚笙很快就搬进了自己的小公寓,却没因此就开始享受生活,他发疯一样地买东西,意图把房子填满,所有的家具全部按照自己的喜好换新,一个沙发上堆了十几个抱枕,各色窗帘足够他每天换一个连换两个星期不重样,原本空荡荡的衣帽间塞满了衣服,从T恤牛仔裤到礼服西装,要到他真正穿上身的时候才会发现许多都买了重复的款式。 等到房间里的东西满得不能再满,他一头扎进厨房重新开始自己钻研厨艺的生涯。 厨房的厨具也都是新的,买的时候导购员吹得天花乱坠,楚笙听着就开心,所以大手一挥买了全套,他到网上搜了菜谱,按照配料严格配置,快做好的时候打电话给赵汝叫他来试菜。 赵汝到的时候饭菜已经上桌,而且卖相不错,分别是:果仁菠菜,醋溜白菜,红烧茄子。 他讶异挑了一下眉“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手艺。” 又觉得哪里不对:“你这怎么都是素菜,你不会要出家吧?” 楚笙耸肩“我决定以后都吃素。” “怎么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要保持身材?”赵汝一如既往开他玩笑。 楚笙难得没有反唇相讥,反而解释道:“我是为了还愿。” “还什么愿,信女愿一生吃素的那种愿?啧啧啧,你对自己够狠的呀!”赵汝被勾起好奇心。 楚笙却不耐烦继续说下去,而是催促他“你管那么多呢?快点吃,一会儿都凉了。” “行,我不问了。”赵汝随便夹了一个白菜扔进嘴里,他满脸疑惑“为什么是甜的?这是什么秘方么?确定是醋溜不是糖溜?” 又吃了一块茄子“咳,这个倒是酸的。” 最后一道果仁菠菜,赵汝吃完之后猛灌了一杯水“楚笙你是不是把整罐的盐都倒进去了?你是不是想谋财害命!” 楚笙自己尝了尝,一脸云淡风轻“又失败了。” 赵汝火冒三丈“合着你自己都没尝过就叫我来?楚笙,你哥哥我我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吧,你至于用这种方法报复我吗?” 楚笙理直气壮“我要是自己尝了还叫你试什么菜?” 赵汝在暴跳如雷的边缘徘徊,嗓音高了一个度“不是以前没人告诉过你你做饭有多难吃吗?我真想问问上一个倒霉蛋是谁,怎么没被你毒死。” 楚笙淡淡吐出三个字“裴青旸。” 裴青旸倒是没有说过他做饭难吃,只是委婉地让他离厨房远点,他裴家不缺厨子。 赵汝不说话了。 他开始怀疑两人分手的真正理由是因为裴老板受不了楚笙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厨艺。 楚笙给赵汝倒杯水“别生气嘛,我这就去叫外卖,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 赵汝方才饱受折磨,这会儿必然不会客气,狠狠宰了他一顿,心里方才平衡一些,他环顾整个房间,看了一眼楚笙“我说你这两个星期忙活什么呢?” 每次他给楚笙打电话,楚笙都是在各个购物中心活动,活像个购物狂魔。 他这样折腾,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轮廓越发瘦削,像是能被一阵风给吹走。 楚笙看着天花板,丢了魂般的一脸茫然“我现在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就会想起以前的事,想着想着就想吐。” 他一停下来,眼前就是这十年的岁月的片段不断闪现,他明明已经走出了那座金屋,那些影像却像是被刻录成了光盘在他脑子里重复播放,在夜里就变成一张网,将他牢牢网住,像是要借此提醒他,那些过去已经成了他整个人生的烙印,他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楚笙只能把自己所有的时间全部添满,才不会让那个人肆意侵占自己的情绪。 再是认赌服输,也不可能真的一夜斩断所有过往,七情六欲,他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赵汝无奈“我看你也别钻研什么厨艺了,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比较好。” 楚笙摇头拒绝“我自己可以。” 他撑着下巴思索了一下“要么,我去报一个烹饪班,肯定比自己琢磨要强,到时候给你做一桌满汉全席赔罪。” “别!”赵汝急忙阻止“你可别这么害我。” 他看楚笙一眼“你这样也不像回事,要么我给你介绍一部戏,你还是进组得好。本来啊,我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但现在看来,你再休息下去,整个人都要疯了。” 楚笙笑笑“赵汝,按理说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经纪人了,我没想到你还会管我。” 赵汝白他一眼“这么多年,我就是养个小猫小狗都养出感情了,而且你我心里都明白,我最初来繁世的时候,就能从公司这边拿这么多资源,很大的愿意都是因为你和裴先生的关系,算我欠你的。” “只是繁世那边要是知道你暗地里帮我的忙,不会为难你吧?”楚笙问道。 其实他下定决心离开繁世的时候,甚至已经做好了继续从群演做起的准备,繁世那边对他的态度几近于封杀,但凡与繁世有关系的合作方都不会再继续用楚笙,偏偏他从前接触的所有资源几乎都是搭的繁世这条线,他不是什么有名的演员,与繁世无关的制作方,也不会有谁记得他,还特地来邀请。 赵汝不屑“你以为你都离开裴家了,还有谁会管你,公司虽然动用了一点关系拦你的路,但是谁也没那个精力一直关注你,这么多年你最好的一点就是对谁都算不上威胁,所以也没有仇家,放心吧,我给你介绍的不是繁世这边的资源,你不用在意。” 他豪爽道:“而且哥哥天生我材必有用,就算离开繁世,难道还没有地方要我?” 赵汝说的没有错,他这样鼎鼎大名经纪人,到哪里都炙手可热,想挖他的公司不知道有多少,繁世虽然势大,但还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楚笙的重点却在他的前面两句,不由得皱了眉“我怎么没觉得你在夸我?” “我本来也没在夸你,别说废话了,”赵汝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你到底接不接。” “接,怎么不接,人都要吃饭不是?”楚笙向后一靠,姿态潇洒。 “不过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出风头,班底角色什么的,大概还不如从前,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赵汝给他打预防针。 他点头“我知道。” 楚笙眼睛看着赵汝,笑了一笑“谢谢你。” “别,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赵汝战术后退一米,强调道:“我可是个直男。” 楚笙十分无语“放心,我对你这种没兴趣。” 赵汝更加无语“我平胸更没兴趣。” 第十九章 赵汝给楚笙介绍的剧组是个小成本网剧,男三号,暖男角色,没什么大的发挥空间。 赵汝安慰他“你现在还是要避避风头,等到这阵子过了,我会给你物色一个好的角色,你就先委屈一下。” 楚笙当然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处境,能有戏演都不错了,当然不会再去挑剔,何况赵汝已经不是他的经纪人,没有义务管他却仍旧冒着风险为他介绍工作,光这一点,楚笙只有感激的份儿。 唯一庆幸的是剧组给的片酬还算令人满意,这部戏拍完,他大概能有一段日子不用愁温饱。  这是个都市恋爱剧,男主和女主原本是青梅竹马,上高中时由于家庭原因分开,多年后重逢本想再续前缘,却受到了对男主一往情深深得变态的女二号想尽办法的多次阻挠,而女二又因为父母之命和娃娃亲的男二纠缠不清,男二是女主的哥哥,同时被女主的同学女三号爱慕,女三号又被暖男师兄男三号暗恋。 最后男主和女主皆大欢喜,女二幡然悔悟选择了男二,女三号死心出国,男三跨越大洋千里追寻最后表白,终于成了眷属。 楚笙就是那个暗恋了几乎整部剧到了结局还要千里追妻的苦逼男三号。 看完之后,楚笙不得不在心里给编剧竖起了大拇指,能把为数不多的几个主角关系写的这么混乱,见缝插针地大洒狗血,也是个有本事的人。 他的戏份轻松,自己却不让自己放松,没戏的时候就反复背台词,到最后倒背如流,实在没什么可背的,就翻出自己出道以来的作品看,一边看一遍琢磨,有时候看到出道早期那个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自己,不由得觉得青涩好笑。 再去照镜子时,就免不了感慨。 其实上天对楚笙还算眷顾,他的外表和二十几岁时相差无几,甚至因为褪去了青涩,线条更为利落俊美。 仿佛时光带给他的仅仅是温柔的精心雕琢,而非不留情的摧毁。 至少单靠这张脸,演员这碗饭再吃上十年没有问题。 这天楚笙正趁着休息的时候正在熟悉台词,一个二十多岁青春靓丽的女孩子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打趣道:“这么认真啊,真是榜样。” 楚笙抬起头,就看到林夏在冲他笑,一脸俏皮。 这就是他在剧里一往情深的对象,本剧的女三号,刚出道的小新人,大眼睛白皮肤,笑起来有酒窝,标准的甜美清纯派长相。 林夏递给楚笙一盒香蕉牛奶,楚笙有些受宠若惊,道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这个剧组的演员都不是什么大咖,但气氛还算和谐,彼此虽不深交,但也不会明争暗斗地使绊子,楚笙和其它演员一直维持着点到即止的关系,礼貌但有距离,所以林夏忽然和他凑近,楚笙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 正想着,林夏坐在了他身边“楚哥你休息一下吧,我看你把剧本都快翻烂了,要不要这么拼呀!” 楚笙合上剧本,笑道:“也不是拼,只不过是没什么事情可做。” 林夏睁大眼睛“你可以打游戏呀!我们剧组里都是游戏迷,你会打游戏吗?” 楚笙摇头,他确实没有这个爱好。 林夏伸出手“楚哥你把手机给我,我给你下几款游戏,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无聊。” 楚笙于是把手机递给她,林夏没一会儿就给他下了几个当前最热门的游戏,还热情地教他怎么玩,谁知教到一半就被叫去拍戏,楚笙只好自己继续琢磨。 开拍大半个月后,赵汝过来探班。 他来的时候楚笙正坐在板凳上吃盒饭,剧组伙食还算不错,两荤一素,营养均衡。 赵汝在一旁说风凉话:“可怜啊我们小楚,落魄到这个地步,要不要哥哥给你弄辆房车过来,你这样我看着都怪不落忍的。” 剧组一般不会给男三号准备房车,之前这些事都由裴青旸差人安排好,现在自然不会再有这种待遇,好处是虽然艰苦一些,好歹不像从前一样被人在身后议论纷纷。 楚笙吃了一口米饭,一脸无所谓:“不用,我感觉挺好的。” “啧,还真是能屈能伸。” 楚笙继续埋头吃饭,赵汝低头回复手机短信,突然大惊小怪地拍了楚笙一下“你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把手机怼到楚笙眼前,楚笙一头雾水地看过去,登时皱起了眉。 手机界面上一个新闻网站的推送消息,内容是他和林夏在剧组里一起打游戏的照片,标题为媒体偷拍,照片上两个人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时不时相视一笑,配上‘男女明星在剧组甜蜜互动,郎才女貌看起来十分般配’的文案,看起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楚笙不由得开始佩服这些炒作营销的高手,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他和林夏甚至连单独吃饭都没有过,就能被几张照片和营销号转发营造出如此暧昧的气氛,不得不说这也是一门学问。 然而在他看来,自己若是和这样单纯的小姑娘搞在了一起,那就是纯造孽,他干不出来这缺德的事儿。 底下倒是有明眼的吃瓜群众评论:一看就是剧组炒作吧,之前也是这个戏的男女主也是亲密互动上了热搜,一个网剧倒是很会搞热度。 赵汝再点开微博,已经明晃晃地挂在了热搜第二十七的位置上。 楚笙摇头“我不知道。” 自从上次林夏给他的手机下了游戏之后,倒是时不时地来找他玩,楚笙是个新手,所以受他指点,他哪里知道这些还会被有心人偷拍。 赵汝皱眉翻阅手机,道:“不对,这么多营销号参与,明显不是媒体自发,肯定有人做背后推手。” 他转向楚笙“这个林夏,是哪个公司的?经纪人是谁?” 楚笙如实回答,话音没等落下,赵汝已经迈着不算长的腿,快步出去打电话去了。 只留下楚笙在原地,继续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颇有些为难。 不一会儿赵汝回来,脸色不太好看“这个林小姐的经纪人还真有意思,先是自己找人拍照找媒体造势,事实摆在眼前了还好意思问我要不要合作推你们俩的cp,简直可笑。” 他看了楚笙一眼,打趣道:“怎么样?你要不要考虑和他们合作?我看对你还是有点好处,不信你看看。” 说着又把手机递了过来,这次是评论界面,那条新闻下面有人认出了楚笙就是上次‘砸相机’事件的男主角,不由得道:这不是上次在剧组采访时一言不合砸记者相机的那个男星嘛,这么看着脾气也挺好的,长得也帅,气质还挺斯文,所以上次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后来无声无息地就下去了? 下面有人回复:听说是因为记者不合时宜提了人家过世的亲人,我觉得反应还是过激了,但也算情有可原,这几张照片看着脾气确实挺好的啊。 楚笙也算是借此洗了一波上次的采访事故。 他沉思一下,道:“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不适合这种方式。” 赵汝嗤笑一声“就算你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光明正大地合作也就算了,还搞偷袭这么一套,而且,那个林夏还没你好看,我还未必瞧得上。” 楚笙笑了一下“我怎么觉得你像是个恶婆婆?” 赵汝骂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识好歹。” 楚笙举双手投降“好好好,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 赵汝道:“不用管,冷处理就是了,这点阵势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还有你。”他指着楚笙,满脸威胁意味“给我远离是非之人,听到没有,再让人抓到这这样的把柄我可不管你。” 楚笙只好乖乖点头,这是赵汝的专业,他没有半点反驳的余地。 于是在下次剧组发布会上,楚笙刻意和林夏减少互动,就算是主持人提到也含混过关,林夏反而故意发表一些和他的暧昧言论,却被楚笙含蓄地一一反驳,这样一场下来,网上突然冒出一堆水军辱骂楚笙渣男,加上营销号带节奏,为林夏狠狠博了一波同情。 赵汝在视频电话里气得快冒烟,楚笙倒是不理解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估计是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了挑战。 “他们是不是觉得我是吃素的?老虎不发威拿我当病猫?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隔着屏幕,楚笙都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赵汝是业内公关的一把好手,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楚笙现在背后没有人撑腰,就只能靠他周旋,赵汝想幸好自己当初没把这货给扔了,要不然现在得多惨,想了半天又觉得自己圣父,尤其是看见楚笙气定神闲地一边吃水果一边和他说话:“其实也没什么的,这种小事几天就过去了,何况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经纪人,没必要为了我的事费这么多心力。” 这话实在是火上浇油,赵汝怒吼道:“楚笙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楚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工作那么忙,这点小事不值得你大动肝火,而且我现在确实没有什么身份让你为我做这么多,真的,你不用管了,我自己能处理。” 赵汝冷嘲热讽“你以为我愿意管你,还不是怕你没人管死这儿都没人知道!处理?你怎么处理?你告诉我你单枪匹马的怎么处理?” 楚笙犹豫一下,发给他一张照片。 这是剧组酒店的门口,林夏从车上下来,和车中人吻别,隔着车窗大概可以看出那是个男人,虽然有些模糊,但是人物清晰可辨就足够了。 赵汝看了之后大喜“可以啊你楚笙,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 又感慨道:“你说你以前跟着裴先生的时候怎么没这么长心,不然也不至于……” 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闭嘴。 楚笙倒没觉得什么,只是无奈“是前天晚上看到的,因为这次的事情,所以留心了一下,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拿出来。” 刚出道的新人,实在是太不小心了。 赵汝拍着胸膛跟他保证“放下,这事儿交给哥哥,哥哥一定帮你出了这口恶气。” 楚笙冲他笑,有些没心没肺:“我是不是又麻烦你了,你放心,以后我多接两部戏,片酬我们平分。” 赵汝才懒得理他这些信誓旦旦,只问道:“对了,这个剧杀青,你有什么打算?” 他在这部剧里戏份不重,大约拍了一个多月就要杀青,楚笙现在不需要像从前一样每次杀青之后都要留出好长一段时间休息,势必要投入到工作中。 楚笙道:“我给很多招募演员的剧组投了简历,有两个剧组通知我去试镜,你真的不用为我操心了。”他笑了一下“你也知道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欠下你的人情可还不起。” 赵汝语气透着鄙夷“谁要你还了!”又道:“行吧,要是你试镜成功,我可以给你一个惊喜。” “那要是不成功呢?”楚笙问道。 “不是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就你那个形象往那里一站,有几个不被闪瞎的,瞎担心什么,除非……”他顿了一下“没有除非,一定能上。” 楚笙笑了“那就借你吉言了。” 挂了电话没多久,微博上就悄悄出现了一个林夏秘密男友的热搜,风向顿时大转,倒是有不少人开始同情起楚笙来。 楚笙冷笑一下:要踩着他成名,也不先顾好自己的皮。 于此同时,之前推过他二人照片的营销号集体删帖,楚笙觉得有些奇怪,只以为是赵汝的手笔。 半个月后楚笙从剧组杀青,这半个月内林夏那边再也没出什么幺蛾子,除了戏上也几乎是绕着他走,算是彻底放弃了拿他垫脚炒作的念头。 第二十章 楚笙试镜的是两部古装剧,结束之后两个剧组都表示有签约的意向,但其中一个不知道为什么石沉大海,剧组管宣之后才知道换成了别人,所幸另一个还算顺利,与楚笙签了合约。 签约结束之后,赵汝找他出来喝酒。 虽然只有两个人,赵汝还是定了包厢,是为了防止被认出来。 诚然在他心里楚笙是个十八线,然而大小是个公众人物,还是小心为上,赵汝解释道。 楚笙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赵汝知道楚笙对于吃饭一向热衷,但看到他文质彬彬地吃了两碗饭还不停手之后出于职业素养还是想提醒他注意身材管理。 他看了楚笙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道:“诶你之前不是说吃素吗,怎么还吃上肉了?愿还完啦?” 上次他去探班的时候,楚笙还窝在那里可怜巴巴地吃草,半点荤腥都不沾。 楚笙噎了一下,模模糊糊地道:“嗯。” 他已经吃了快两个月的素,心道观音大士普度众生,应该不会和他计较这种小事,想通了之后,吃得就心安理得。 “我看你也不怎么虔诚,小心菩萨把你的愿望收回去。” 楚笙瞪他“闭上你的乌鸦嘴。” 他放下筷子,看着赵汝“对了,你不是说如果我试镜成功就有惊喜给我,惊喜呢?” 赵汝为他倒了一杯酒,一脸神秘兮兮“把酒喝了我就告诉你。” 楚笙狐疑地看着他,还是喝光了酒。 赵汝乐了,向后靠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翘起了二郎腿“我已经从繁世离职,准备创立自己的公司。” 脸上的嘚瑟表情,几乎要飞到天上去。 楚笙又是惊讶又是为他高兴,自己又倒满了酒敬他“恭喜你。” 赵汝和他碰杯,两人一饮而尽,赵汝勾着楚笙的肩膀,豪爽道:“所以,你愿不愿意签约我的公司?” 楚笙愣了一下,指着自己“我?” 赵汝看看四周“这儿还有别的人?” 楚笙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实话,我从没有想过你会愿意签我,我甚至没有想过,在我和繁世解约之后,你还会继续帮我。” “那是你没良心!”赵汝骂他“废话少说,签还是不签,要是同意,明天我就把合同给你拿来。” “签!当然签!好不容易有了大树可以靠,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过。”他咬了一下嘴唇“但是赵汝,你怎么忽然从繁世离职了?” 赵汝摆手“你可别多想,我可不是为了你,哥哥这么有能力的人,怎么会一辈子给人打工?只不过是时机到了而已,攒够了底子,当然要自立门户。” 他一直都有单干的想法,现在积攒的人脉和财富都足以支撑,自然果断离开。 “那繁世那边……”楚笙有些担心。 赵汝“切”了一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解个约闹得满城风雨,放心吧,我处理得干干净净,和平离职,没有一点后顾之忧。” “至于你,”赵汝看着他“你也知道,没有捧红你以一直是我的遗憾,虽然你一把年纪,真的放弃又觉得可惜,所以趁你彻底人老珠黄之前,我打算再试一试。” “而且,”赵汝翘着的腿晃了两下“你是我的朋友,拉你一把也是应当的。” “能做赵总的朋友,简直是我的荣幸。” 楚笙嘴上在开玩笑,心里却是感动的,进圈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真正的朋友,也算是曾经有过,但下场已经不必多提。 赵汝拍拍他的头,看着他笑,眼里却是无法抹去的认真“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未完成的作品。” 他表情忽然严肃“但是我们约法三章,这次在我手下,你可别想像以前一样一年有大半年都在休息,说不接戏就不接戏,说不跑宣传就不跑宣传,工作上的事,你得听我安排。” 楚笙耸肩“我也没有谈条件的余地。” 赵汝大笑,两人再次碰杯,就算定下了这件事。 赵汝并没有见识过楚笙的酒量,所以在楚笙喝了三杯酒之后就抱着他开始哭的时候,他是懵逼的。 “不是,”他难得有些无措地拍着楚笙的背“你怎么了?别哭啊你,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地想什么话!” 楚笙并不理他,只是哭个不停。 赵汝大概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叹了口气“楚笙,我早就警告过你多少次,你们这样的关系,谁动心谁就输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呢。” 楚笙没有反应,继续放声大哭,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直接打湿了他肩膀的衣服。 赵汝为他顺气“好了,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啊,你忘了他吧,你说你喜欢谁不好,怎么偏偏去喜欢他呀。” 他于是知道,楚笙这是在心里憋得太久了。 自从搬出裴家之后,楚笙除了忙碌些之外看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实际上把十年的感情和所有的希望从心里带着血肉连根拔起,那是什么样的痛楚,他无法了解。 赵汝当然谈过恋爱,而且各个都是美女,但无一例外是他甩了人家,他不知道这种被人甩的笨蛋心里是什么滋味,但确实是有点心疼。 楚笙哭着哭着就没了声响,原来是睡着了,赵汝看着他安静闭上的眼睛,满脸的泪痕,十分无奈,只好结了账把人送回家里。 楚笙虽然瘦,但好歹是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所以搬运起来还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赵汝把他撂在床上之后,叉着腰大喘气喘了好久,之后才给他擦脸脱衣服。 看着睡得一脸安详的楚笙,赵汝又开始在心里骂娘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迎接楚笙的是快要裂开的头,和赵汝毫无顾忌地嘲讽他的酒量。 嘲讽够了,楚笙起身去厨房找吃的,赵汝递给他一杯柠檬水“看开点吧。” 楚笙接杯子的手愣了一下“看开什么,”他眼睛心虚地转到一边“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喝醉之后说什么了?” 赵汝看着他,挑了一下眉“你说呢,放心吧啊,不就是失恋嘛,不用不好意思,就你那点儿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那个谁看不出来,也是挺可以的。” 楚笙的笑容苦涩无比,或许没有在意,或许是装作不知,可谁知道呢,游戏规则掌握在他手里,他从没有反抗的权利。 “就是你啊,”赵汝点了点他“既然都走到这一步,就向前看,别再想过去了,这种事情,你再怎样都没有用的。” 楚笙顶着宿醉之后苍白的脸,垂下眼睑,任凭纤长的睫毛遮住眼帘“我已经看开了,被爱是福分,我没有那个福分,不能怪别人。” “那就好啊,”赵汝点到即止“快穿衣服,吃完了陪我去给工作室选址。” 楚笙点头,看上去倒是真的醒酒了。 从注册到选址,再到招募新人开业,前前后后一共费时两个多月。 讨论公司名字的时候,赵汝一脸认真地问他“就叫赵氏集团怎么样,大气!听起来就有前途!” 楚笙一脸嫌弃“就你手下现在这几个人还集团呢,你是在拍喜剧片么!” 最后决定抽签,两人一人摸一个,所幸运气不错,最后敲定‘华宴’这个名字。 正式开业那天,楚笙已经进组,特地请了假飞回去参加。 赵汝从前带的那些大腕自然不会愿意离开繁世这么好的靠山,所以公司成立的时候,除了一些杂务人员,一共只有六个人,赵汝,楚笙,一个挖来的年轻经纪人,两个从影视学院新签的新人,还有一个是赵汝一手捧出来的小花旦金明明,跟着他跳槽过来,也算是有情有义,当然,赵汝也按照承诺给了她一些股份。 金明明和楚笙由赵汝亲自带,剩下两个新人就有另外一个经纪人带,赵汝取笑他“怎么样,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成为公司一哥吧?感动不感动?” 光杆一哥楚笙面不改色“感动,谢谢老板赏识。” 赵汝满意了,揽着他的肩膀端起了老板的派头“好好干,有你的出头之日,不然你两个师弟都越过你去你丢人不丢人?” 楚笙还是道:“谢谢老板教诲,我会好好工作的。” 赵汝笑了三分钟,方才爽够。 剧组那边拍摄行程紧张,楚笙第二天一大早就赶早班飞机飞回去,刚到剧组就被化妆师拉过去化妆,没有喘息的机会。 这是一个古装剧,班底还算不错,导演是有点脾气和追求的,所以没有无底线地接受资本方塞过来的人,坚持试镜选人。 副导演从简历里筛掉一批人之后,通知入围者前来试镜,楚笙应试的这个角色是剧里的男二号,据说是一个谪仙般的角色,出身皇族,却无心权势富贵,一心想要自由,被家族逼着去和男主争夺皇位,在权力场中沉浮,一生钟情女主却未曾出口,只是暗中保护,最后绝望自杀,虽然十分悲惨,但从角色的艺术性来说,也是一个十分动人的角色。 试镜的那场戏是男二号坐在竹林里弹琴,这时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他心绪繁杂,手下也没有章法,最后琴弦断裂,画面转向远处的空山落叶。 一个没有直接情绪起伏的场景,要演出人物内心的痛苦挣扎,具有相当的难度。 那天楚笙穿着一袭白衣,坐在伪装成竹林的白色幕布前,只留给镜头一个精致的侧脸。 最后结束的时候,导演指着他点了头“就是这个了。” 其余并没有过多的解释。 开拍那天,导演也只是笼统地对所有演员说了一句“好好演。” 等到好不容易有机会问导演为什么会选择自己的时候,导演只给了他一句话“是你那时候身上的孤独感打动了我,这个人物身上最重要的就是这种孤独感。” 楚笙至今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看上去就那么孤单,但导演说是,那就只好是。 化妆的时候楚笙开着平板看剧,自己之前的那个民国戏已经上映了,这时正演到第十三集,有人向男主汇报,他演的那个角色被人暗杀,大家皆大欢喜。 楚笙笑笑,关掉了电脑。 这时正好有人叫他,楚笙答应一声,谢过化妆师,快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说明:根据晋江最新对作者的规定,现在修文第一次扣100月石第二次200月石,第三次扣除晋江币,而且不能直接扣晋江币,没有月石就不能修改,事发突然,作者真的没有月石储备,修文不能像以前那么频繁,以后上传文章之前会多检查的,若是还有错字或其它错误希望大家多包容,作者会想办法赚月石尽快修改的,嘤嘤嘤真的只能这样了,抱歉大嘎! 第二十一章 由于是长篇幅古装剧,而且走的精品剧的路子,这部片子的拍摄周期也要长一些,预计要半年左右,这就意味着要跨年拍摄。 剧组通告安排得紧,一直排到了除夕前三天才给休假,这还是楚笙第一次工作到这个时候。 赵汝的妹妹结婚,所以他提前回家休起了年假,原本邀请楚笙一起回去,楚笙婉言谢绝,还不忘打趣他:“知道你最近交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友,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赵汝嗤笑一声“想太多了吧你,就是女朋友而已,带回家干什么,照你这么说,我每年带回去的都不一样,我妈还不打死我。” 楚笙默默摇头,挂断了电话。 这些人,真是一个比着一个的风流薄情。 这两天各大媒体都很热闹,临近年底,各种活动扎堆,一向是各路明星大腕争奇斗艳的时候,大小八卦更是漫天飞舞,一个比一个劲爆。 剧组里有几个小演员喜欢凑到一块闲扯,今天也不例外,一个女孩子提起之前那个被拍到和神秘男人出入酒店的男星高明涵最近在ins大晒豪车,说是扒上了个大金主,恐怕马上就要爆红了。 有人反驳:“他还想红,他现在被各种扒皮有金主,怕是还没红就被黑死了。” 另一个人似乎和高明涵同过剧组,语气十分不屑“对有些明星来说,最怕的不是被黑,而是没有热度,被扒皮金主又怎么样,热度到手,等红了之后自然多得是人为他洗白。” 楚笙只感慨裴大老板千金买笑,出手真是阔绰。 也不知裴青旸这遭是突然转了性还是怎样,搞上这个小明星,似乎巴不得人尽皆知。 若是从前早就让人把消息压死,哪里有人敢发。 估计真是喜欢,才这样纵容。 楚笙的戏份重,并没有太多的注意力花在这种事情上,只听了两句就继续背剧本去了。 剧组放假之前副导演提议聚餐,楚笙推脱有事没有去,这位副导演最近总喜欢对他动手动脚,他觉得这种场合还是避着些好,大男人被人摸两把掉不了肉,但是恶心总归还是恶心的。 没想到赵汝知道了这件事,特地打来了电话问他缘故,楚笙没有提起这些,只说是不想去。 赵汝便炸了“你以为你还是以前那个有人罩着的楚少啊,男一女一都去了你不去,你是不是上赶着给人留下把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就是因为不会搞关系被删戏甚至封杀的啊,啊?” 楚笙没想到竟然还因为这点小事被人告状,一时十分无奈,没有说话。 另一边,赵汝有点忐忑自己的话是不是说重了,刚想安抚一下,没想到楚笙沉默一会儿之后,竟然答应“你说得对,等我收拾一下,这就过去了。” 聚餐的酒店是拍摄地所在城市最好的酒店,包下了一个宴会厅,楚笙作为男二位置安排在主桌,导演性格孤僻些,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所以并不见人影,倒是请了两个投资方过来,副导演一张满是皱纹的脸挤着笑,一见到楚笙连忙招呼他过来“哎呀小楚啊,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快坐这里。” 楚笙点头笑道:“不了导演,这怎么合适,我随便坐坐就好。” 没想到副导演立刻站了起来,把他拉到自己和另一个投资方中间的位置坐着,楚笙推脱不得,只好坐下。 他旁边的投资商大概五十左右,姓宋,两鬓已经斑白,鼻梁上架着眼睛,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斯文。 副导演其貌虽不扬,却长袖善舞,一直不停劝酒,搞热气氛,除了让楚笙给投资方老板倒了两次酒之外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楚笙正想也许是这么多人在他并不敢毛手毛脚,却感觉一双手摸上了自己大腿。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副导演的方向看去,之后却意识到这双手来自另一边,他扭过头,看见镜片后那双如同野兽盯着砧板上的肉一般的眼神。 楚笙觉得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从心底泛起恶心。 他胳膊一动,酒杯随之倒下,猩红的酒液溅了自己一身。 楚笙像是受到惊吓一般跳起来,连连道歉,之后借口去洗手间处理衣服为由,离开了宴会厅。 走廊上的楚笙依然止不住得恶寒,脚下却并不是去洗手间的方向,他把心一横,删戏就删戏,老子不伺候了! 便快步向外走去。 这个酒店的走廊实在曲折,楚笙转过一个拐角,突然被横里伸出的一只手捂住了口鼻,这只手的力气很大,楚笙使劲了浑身力气也没法挣脱,混乱中狠狠踩了这人一脚,随后颈部一疼,晕了过去。 楚笙的昏迷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视线一片天旋地转,原来是在走廊上被人抗在肩膀上走。 他的嘴被从脑后打了死结的布条狠狠勒住,说不出话来,只有拼命挣扎,扛着他的人没想到他醒的这么快,一时不防,楚笙从他肩膀摔在了地上。 楚笙这才发现自己后面还跟了一个和打晕他的人一般身材的彪形大汉,两个人重新把楚笙制住按在地上。 走在最前面的人发现异动,走了过来,俯身看着楚笙,嘴角挂着得逞的笑。 副导演满脸的横肉这时看起来分外可鄙。 “小楚啊,我这可是在帮你,咱们剧组男主女主,就连女三号都是有人撑腰的,听说你刚和公司解约,正好,好好陪陪我们的宋老板,以后抱好了大腿,不怕没有你出头之日。” 玩的竟然还是借花献佛这一套,楚笙只以为他是爱揩油而已,没想到竟然存了把自己送到别人床上的心思。 楚笙奋力挣动,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想要引起其它人的主意。 副导演奸笑更深“你以为这是A市啊,这地方穷乡僻壤,你以为谁会管你?谁敢管你?” 诚如他所说,剧组取景地偏僻,论起权势,只怕没人敢管宋老板的事,一般人只要见到这两个彪形大汉就避之不及了。 副导演说完打了个手势,两个壮汉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打算带走,趁着这个机会,楚笙抬腿踢向一人的要害,反身对着另一个又是一脚,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两个壮汉已经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迅速扑过来抓住他的脚踝向后一带,楚笙跌倒在地,另一个也跟了上来,逃跑几乎已经不可能,楚笙只好向前用力一扑,扑在距离自己最近的房门上,拼命地敲门,两个壮汉很快制住他的手,楚笙再是挣动也是无力,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眼前的房门忽然打开了。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双手抱臂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并不打算做多余的动作。 楚笙说不出话,只能拿一双眼睛向他求救,眼角溢出眼泪来。 那男人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等等。” 副导演不耐地走过来,道:“这位先生,我家老板的小情儿偷人被抓,是我们家私事,我劝您啊,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不然……” 副导演的话突然顿住,因为西装男人从口袋里掏出张名片横在他眼前。 西装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把楚笙从地上扶了起来,两个打手刚想阻止,却被副导演叫住,眼睁睁看着那男人把楚笙扶进了房间。 楚笙听到副导演骂了一句“他妈的怎么在这儿碰到这位了……” 进了房间之后,西装男人把他放到沙发上,替他解开嘴上的布条,问了一句“怎么样?” 楚笙嘴里已经被勒出血,满嘴的腥气,他大口喘着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道:“我没事,谢谢您。” 西装男人随手扔了一个毯子给他“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明天我叫人送你回去,洗澡的话就去浴室。” 说完自己又坐到了电脑前,意识到楚笙的愣怔,他笑了一下“还是你有兴趣伺候伺候我?” 他打量了一下楚笙,似乎真的在考虑“我可是来者不拒,何况还是这样的美人儿。” 楚笙自然不会想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干巴巴地道:“没,没有。” 他僵硬地躺在沙发上,给自己盖上了毯子,随后闭上了眼。 虽然闭上了眼,但怎么可能真的睡着,楚笙一直睁着眼到了天亮,期间那个西装的男人似乎完成了工作,洗漱过后上床,完全把他当成空气一般。 第二天早上,西装男人问了楚笙的意愿,答应派人将他送到机场,直接飞回A市,楚笙咬了咬嘴唇“不知道您叫什么名字,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报答您的。” 那男人似乎笑了,也递给他一张名片,摸着下巴“其实我也不过就是顺路英雄救美而已,真要报答,这么大的恩情,至少也要……啧,三顿饭才行。” 楚笙笑了一下,接过名片,只见那张黑色的名片上最醒目的地方摆着三个字:贺梅川。 这下轮到楚笙愣了,这个名字他在裴青旸的饭局上听过,A市有名的地产商,家中有人为官,有权有势有钱,怪不得昨晚副导演如同老鼠见了猫。 贺梅川说到做到,派了两个保镖护送,楚笙回剧组取完行李之后直奔机场,保镖则一直目送他进了安检口才离开。 一路上,楚笙一直诧异并且庆幸会在这里碰到贺梅川,也许天生心大,反而没多少后怕。 到家之后,一身疲惫袭来,楚笙终于安心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正在酒席上的赵汝接到一个电话,号码他并不认识,只听那人低沉的声音在周围热闹嘈杂的环境中冷得仿佛屋外的天气:“赵汝是么?” “对,您是?”他不忘喝了一口酒。 “我是裴青旸。” 赵汝条件反射的站了起来:“裴先生,您,您有事儿?” 虽然他已经从繁世离职,但对于裴青旸的敬畏并不仅仅来自曾经的上下级关系,而是自然而然。 这么多年,裴青旸很少直接给他打电话,赵汝想了想,基本没有。 他大脑疯狂运转裴青旸打给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却听他开了口:“是有一件事,如果以后你还想在这行混下去,以后就不要让楚笙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场合,再有下次,你就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赵汝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只剩下电话断线的嘟嘟声。 他愣了半天,莫名其妙地嘟囔,这裴大老板是怎么回事,他怎么知道楚笙去了什么地方,又是为了什么给他打这个电话,这是要玩旧情复燃那一套?还是就喜欢这种藕断丝连的调调? 亦或者,他对楚笙还有感情? 想到这个可能,自己都先发笑,他太了解这些金主老板的脾性,养个小明星跟养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就算有感情也和爱情差了十万八千里。 赵汝想了想,大老板到底为什么发疯,咱不知道,也不敢问,势不如人只能照做,只是在是否要告诉楚笙这件事上,赵汝觉得不必。 无论如何,作为朋友,他不想再看到楚笙像那天晚上一样哭得那么惨。 第二十二章 赵汝不放心,立刻给楚笙拨了电话过去,接电话的人声音带着浓重鼻音,显然是被吵醒,他抢先问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因为怕楚笙怀疑自己是怎么知道的,还率先给出了一个解释“我听副导演说你没有打招呼就走了?” 楚笙把昨晚的事情挑重点和他说了一遍,赵汝听得心惊肉跳,同时破口大骂,冷静之后对楚笙道:“这事儿是我不对,不该逼你出席,你放心,这个老王八蛋我无论怎样都会好好收拾他!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谁都敢碰!真当我是吃素的了!” 楚笙拿起床头的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种事情也不是你能预料得到,不是你的错。” 赵汝叹口气“等年后我回去,当面给你赔罪。” “好啊。”楚笙重新躺回床上,恍若一条咸鱼“多带点你家乡的特产回来,我喜欢吃。” 赵汝:…… 除夕当天,楚笙早早起床打扫了屋子,还特地贴了对联和窗花,大红的颜色显得无比吉利喜庆,楚笙看了看,十分满意。 对门的阿姨一出来正看见他站在那里对着对联傻笑,便打趣道:“小伙子贴得不错,这么会干活以后肯定讨小姑娘喜欢。” 楚笙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道:“谢谢阿姨。” 阿姨看他俊脸一笑,十分欢喜,又道:“看你瘦的,你爸妈怎么也不多做点儿好吃的给你养胖点儿?” 楚笙笑了一下“我自己住,爸妈,都不在这里。” “哎呦,过年也不回家呀……肯定是为了工作,你们这些年轻人呐……”说着转身回屋,不一会儿出来手里拿了一盘酱肉“喏,本来也是拿来送街坊四邻的,你拿回去吃吧。” 楚笙顿时手足无措“那个,不,不用了……” 话没说完阿姨已经把酱肉塞到了他手里“叫你拿着就拿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楚笙推辞不得,只能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阿姨笑弯了眼睛“不用谢,多俊的小伙子呐!” 说完便下楼了。 楚笙收拾好家里,出门附近的超市扫了一堆年货回来,回来的路上下起了雪,而且越下越大,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头发和眼睫上,也落在他瘦削的肩膀上,冷风刮过,连鼻子也吹得通红。 楚笙心里一片安宁,仿佛一片雪在心中落下都会有声音,这样的环境让他觉得安全且很享受,他不避风雪,脚步如常地向回走,走到楼下的时候,楚笙看到停在那里的车似乎有些眼熟,他心里咯噔一下,又向前走了两步,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羊毛及膝大衣的男人打开车门,站定在雪里。 他没有带司机,也没有撑伞,白色的雪落在他的身上,他就在雪里静静地看着楚笙。 楚笙抱着一堆东西,愣在了原地。 裴青旸。 楚笙从未在心里预想过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是权当没看见还是装作熟人的样子打招呼,他当然也可以阴阳怪气地嘲讽两句“不知道裴先生的哪个小情人也住在这里,真是巧了。” 可是那样场面实在有些不好看。 他还在发愣的当口,裴青旸先开了口“怎么,不请我上去坐坐?” 这就是特地来找他的。 嗯,好歹一场相识,人特地找上门来,拒绝似乎也不太好,而且避而不见是不是显得有点怂? 楚笙不知说什么,只是自顾自上楼,他知道裴青旸跟在了后面。 进到屋内,楚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见坐在沙发上的裴青旸正打量四周装饰布置,便道:“我这里简陋,也没有好茶,裴先生将就喝吧,招待不周。” 在这里他是主他是客,架子要摆明,不得不说做主人的感觉还不错。 却见裴青旸笑了一下“我没想到你竟然喜欢这样的风格?” 楚笙知道他指的大概是沙发上摆的十几个五颜六色的抱枕,还有大红色的窗花和‘福’字,楚笙心道我的家里你管我喜欢什么,嘴上也就说了出来“我就是这么品味低俗,让你见笑了,不过这是我的地方,当然我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这话十足十的呛人,他不想和裴青旸周旋,直接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是做客的话,恕他直言,真的不怎么欢迎。 裴青旸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下,语气淡淡“快要过年了,今年和老头子那边说了不回去,所以来接你回家。” 他看着楚笙,语气柔和“和我赌气这么久,也该消气了吧。” 楚笙张了张嘴,过了好久才说“这里就是我的家。” 裴青旸按了按眉心,看起来十分苦恼的样子“你闹够了没有。” 楚笙比他更加苦恼“裴青旸,要我怎么和你说你才能明白,我说的分手,是从此我们两个人再也没有瓜葛的那种分手,不是赌气也不是玩什么手段,我无法忍受和你继续在一起所以离开,我的生活好不容易才迈上正轨,我也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总之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裴青旸似乎并没有被他激怒,讲话慢条斯理,似乎在安抚炸毛的小动物:“一个文远至于让你气成这样?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你讨厌什么,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还要坚持吗?” 楚笙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因为他心里无比苦涩“我已经不想要了。” 他反过来质问“只是裴青旸,你怎能对我呼来喝去如此理所当然?” 他当时放下自尊请求他向他许诺忠诚,那时裴青旸回答的轻而易举,事后却用事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楚笙心想,你以为我还要拿自己的自尊去换另一个巴掌? 话说到这裴青旸的恼怒终于隐藏不住,却仍旧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只是笑意有些冷:“楚笙,你以为你离开裴家,和公司解约,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楚笙气极反笑,大声道:“怎么,你还想再拿枪指着我的头吗?” “你!” 裴青旸猛地站起身,看了他半晌,拇指微微颤抖,随即拂袖而去。 楚笙跌坐在沙发上,把脸埋进手心里,过了好久才直起身来,他缓缓站起来,拿起裴青旸刚才用过的水杯,倒干净水,把杯子扔进了垃圾桶里。 裴园。 因为裴青旸今年留在这里的缘故,管家也没有回去过年,他做完了手里的工作,看着裴青旸站在玻璃幕墙前,已经站了半个多小时。 裴青旸手里拿着一个录音笔,那是楚笙走的那天放在枕头上的,后来由收拾烂摊子的管家转交给他。 他当时只听了一遍就扔进了抽屉,今天才又拿出来听。 楚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平淡得让裴青旸莫名心烦。 “裴先生,感谢你多年的照顾,平心而论您是一个很好的金主,是我痴心妄想,想要的太多,这些年给您添麻烦了,祝您工作生活一切顺利幸福。” 裴青旸听到最后,忽然冷着脸把录音笔狠狠惯到地上,他用了力气,录音笔接触地面的瞬间便分崩离析。 裴青旸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好像刚才发狠的人不是他一般。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无声而纷乱地落在宅院里,门口的刻着“金屋”的寿山石早已经被撤下,换回了“裴园”两个字。 园子里的草木都被披上一层银白,楚笙当时修剪坏了的那片,当时裴青旸特地叫园艺师傅不要去管,以便留作证据随时嘲笑他,后来楚笙走了,园艺师傅很有眼色地把那里修整完好,不得不说技术远非楚笙可比,简直天衣无缝。 管家叹口气走上前去“先生今天去接小楚了?” “嗯。”裴青旸的回应要多冷淡有多冷淡。 管家接着道:“小楚不愿意回来?” 裴青旸这次不说话了,其实这是明知故问而且问得还很不是地方,管家自己心知肚明,若是那位愿意回来,裴青旸也不至于气成这样。 过了一会儿,裴青旸开口,十足的咬牙切齿“我倒要看看,他能跟我硬气到什么时候!” 管家摇头,慢慢地道:“您以为小楚他在这里娇惯坏了,到外面去吃了苦,没几天就会念起您的好处,自己回来。” 裴青旸没有否认,楚笙不是第一次跟他闹,虽然这次特别不成体统,但人始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一切都还有余地。 自己可以给他台阶,让他不至于觉得丢脸,但他没想到,他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楚笙依旧不愿意回来,甚至还说了那么一大堆惹他生气的话,简直是个小白眼狼! 管家看了裴青旸一眼,接着道:“小楚跟您十来年,的确算得上长,可是在那之前,他过了更长时间的苦日子。” 自从楚笙离开裴家,管家就料到会有今日的场面,然而裴青旸毕竟是主家,只能言尽于此,准备饭菜去了。 管家见得多了,明白裴家的男人根本不知道真心为何物,哪怕是真的养了个金丝雀呢,雀鸟对主人家也会有感情的,何况那是个活生生的人。 若真只是包养关系也就算了,可是他们两人的关系,明明不是用钱可以说的清楚。 裴青旸以为楚笙恃宠生娇,拿离开来威胁他。 他单单没想到楚笙是真的灰心丧气,不想和他在一起了。  可没有心的人就是没有心的人,难道还能为了楚笙,生生长出一颗鲜活跳动,有血有肉的心脏么? 管家以为那不可能,所以宁愿去做饭,也不愿多说,比起这些,做饭要简单得多了。 因为之前威胁老爷子,裴青旸与家中闹得很不愉快,他给裴母打电话的时候,听到老爷子在一边大骂:“为了一个小玩意儿调查威胁他爸爸,这种孽子不回来就不回来,最好永远都不要回来!” 裴青旸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再巴巴地回去,事实上他对那个家早就厌弃,每年例行的年夜饭也不过是应付场面,他从来没觉出过半点温馨,这时刚从楚笙那里吃了瘪回来,一时也提不起兴致去找别人。 于是这一晚的年夜饭,裴青旸一个人坐在长长的饭桌前吃完的。 另一边的楚笙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窝着,公寓供暖充足,穿着家居服十分舒适。 这次他没有冒险自己下厨,而是选择定了一个酒店的年夜饭,吃饱喝足抱着抱枕歪在沙发上看春晚,跟着小品演员笑得没了眼睛,他以前怎么没发现春晚这么好看呢,楚笙觉得自己前三十年都白活了! 一直等到敲钟,他才就着沙发沉沉睡去,觉得无比满足。 一时把裴青旸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第二十三章 剧组定在年初八重新开工,所以楚笙还有一段短暂的假期。 初六的时候,赵汝带他和金明明一起去参加一个私人晚宴,在车上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跟紧自己,不要无缘无故又被人揩油。 “你是华宴的人,不给钱让人摸,我们公司亏得慌。”赵汝如是道。 金明明在一边捂着嘴笑“我一个女人你都不怕我被人揩油,反倒怕楚哥被人摸,你好笑不好笑。” 赵汝立刻换上一副花一样的嘴脸面对他家摇钱树小花旦“你跟他可不一样,你这么聪明貌美哪里还用我嘱咐,他是个弱智,得多看着点儿。” 楚笙莫名被骂,立刻反击:“你才是弱智!” 赵汝眼睛一瞪“反了你了!知不知道谁是你老板,知不知道现在谁给的你饭碗?” 楚笙毫不示弱“给我饭碗怎么了,没你我难道还不吃饭?” 赵汝气道:“白眼狼!解约!立刻解约!” 楚笙微微一笑“提前解约您需要支付我违约金呢赵哥。” 金明明早已乐不可支,在一边权当看表演。  私人晚宴的举办者是娱乐圈的大佬,地点就在主人家的别墅,出席的不是名流就是明星,衣香鬓影,满屋子的红男绿女。 赵汝带着他和金明明一去去拜会了主人,寒暄两句,刚要转战别处,楚笙就听见有人叫自己“楚哥。” 一回头,竟然是文远。 他穿着一身西装,头发全部梳上去,看起来风度翩翩,曾经那点青涩竟然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全数消磨不见,脸还是那张脸,人却好似彻彻底底地变了另一个人。 此情此景,真是百味陈杂。 见楚笙看向自己,文远走上前来,又叫了一声“楚哥,我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楚笙犹豫一下,扭头看了看赵汝。 赵汝只给了一个字“滚。” 楚笙撇撇嘴,只好滚了。 两个人一起走到僻静处,楚笙沉默不语,文远似乎也找不到说辞,就这么相对站着,任凭时间毫无意义的流逝,就在楚笙想告辞的时候文远开了口“楚哥,听说你和繁世解约了?现在还好么?” 楚笙不知他问这些是为了什么,懒得应付,草草答道:“挺好的,这不,还能出席这种场合,不至于被驱逐出娱乐圈。” 文远垂下头,这一瞬间,楚笙似乎在他身上又看到了他从前的影子,那个热烈的,稚拙的少年人。 文远低着头道:“其实我今天叫你,是想跟你道歉的,对不起,我……之前,真不知道你和裴先生的关系,我更不知道你喜欢的就是……要是知道,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去……”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狠狠地抓着楚笙“我现在和裴先生已经分开了,楚哥,你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原谅我一回。”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 自己曾经的朋友,捉奸的对象,站在这里自己求自己的原谅。 人间怎么能这么荒唐。 不过说到底,他们两个对于裴青旸来说,都不过是花钱买来的小玩意儿,他实在没有立场说原谅。 楚笙一向讨厌烟味儿,现在却忽然有点想抽烟。 他叹一口气,没经验没力气伪饰就只能说了实话“这事儿不怨你,但平心而论,我心里这道坎儿无论如何也过不去,文远,以后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就算偶尔碰见,也别打什么招呼,你看你现在光鲜亮丽,我过得也不差,见了面明知回不到从前还要勉强,一个装天真,一个装大度,你难受我也难受,为了大家都好受,不如就做陌生人。” 文远的表情说不出的苦涩,好似要哭出来一般,他看着楚笙“那,你还喜欢他吗?” “我?”楚笙挑眉诧异,略略思考了一下,答道:“人确实是犯贱的动物,但是也不能无底线,你说是不是。” 他说着笑了一下“说起来,这还要感谢你。” 是文远让他最后一次认清,自己爱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言尽于此,楚笙喝了一口酒,客气地点头“文先生,我还有事,失陪了。” 说罢转身而去,在他走后仍旧站在原地的人是彻底的陌路,那个曾经对他说过‘喜欢’的少年人,永远被留在了过去。 楚笙再回去找赵汝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他的影子,他站在原地左右张望,忽然看到不远处一个高个子的男人被几个人围着,不停的说笑,围着的人男女都有,衣着光鲜,容貌惹眼,身材匀称,看起来应该是几个明星。 而那个被围着的男人,他有过一面之缘。 那天在酒店救了他的那个人,贺梅川。 呀,晚宴遇故人,还一遇就是俩。 按理楚笙本该当面道谢,但是这个场面,实在不好打搅人家左右逢源,于是他打算装没看见。 贺梅川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他看见了楚笙,竟然穿过人群向这边走来,楚笙只好站住,心中酝酿着说辞,谁知贺梅川一上来就揽住了他的肩膀,形容亲密,向着身后的男男女女指了指楚笙,满脸歉意,那意思不言而喻。 楚笙心里叫苦不迭,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个活靶子,那几位美人的目光便是齐刷刷射来的利箭,若目光真可以杀人,他已经被穿成了活筛子。 他刚想挣脱,贺梅川却忽然俯下身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救你一次,你替我挡一次枪,算是你还了我的人情了。” 行……吧…… 楚笙只好任由贺梅川亲热地揽着自己离开,两人一路到了露台上。 这时节天气还很冷,楚笙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贺梅川把自己的西装外套脱下来盖在他身上,楚笙刚想拒绝就被他手下的强硬力道阻止,贺梅川道:“刚才多谢你啊,要不然我今晚肯定都别想脱身。” 楚笙一挑眉“怎么,刚才那几位不符合贺先生的心意?” 他被人当靶子有些不爽,见这人这样也有些好笑,便调侃一句。 他既然听说过贺梅川,就不仅仅听说过他在商场上如何叱咤风云,关于这位的花边新闻,自然也听说了不少。 这位和他前任金主差不多的年纪,风流名声也丝毫不逊色,相反比裴青旸还要花哨,裴青旸对男人情有独钟,这位则男女不忌,且玩得十分高调。 曾经有记者拍到过他的私下聚餐照,配文十分感慨,言道贺梅川治家有方,几房小妾同桌进食,竟然也没站起来互撕脸皮,反而气氛融洽,这等齐人之福,不是谁都能享受。 贺梅川自然听出他的画外音,不由笑道:“哎呀,看来你对我有些误解,其实我是个十分正经的人,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都是他们自己凑上来的,和我没有关系。” 楚笙只好看着他装,稍微挑了一下眉“贺总说的对,其实我也就是好奇,想打听一点八卦,四年前那个巅峰时期隐退的花旦宋晓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毕竟有不少报道说,她是给你生孩子去了,当时我可是她的戏迷,一直到今天都很遗憾。” 贺梅川毫无被揭穿的惭愧,仍旧是笑“看来是瞒不了你了。” 他语气颇为遗憾“都怪我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害得现在的人对我都有偏见。” “不过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本人现在单身,没有结婚,更没有孩子,宋晓她倒是一心想给我生个孩子,可是想给我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她是太过自信啦!” 楚笙饶是对其风评有所耳闻,见到有人可以对自己的花心这么大言不惭还是头一次,他实在听不下去,清清嗓子回归正题“那个,对了,我还是要和您道声谢,谢谢您上次救了我。” 贺梅川收敛笑意看了他一眼“不用谢,说起来我对这种行为也很不耻,床上的事情,一向讲究个你情我愿,他们那么做,实在是没意思。” 楚笙点头“的确,然而不是人人都像您,无数俊男靓女争着往您的床上爬。” “嘶。”贺梅川不满“你还是对我有偏见,”说着说着还叹起了气“世人总是如此,口口声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却死活不信浪子回头。” 他看向楚笙,表情诚恳“其实我已经准备告别过去,以后过平淡日子了。” 楚笙不置可否,敷衍道:“是。” 贺梅川不依不饶,他看向楚笙“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没碰你么?就是因为这个,本人已经吃素三个月,很有心得” 楚笙深深看了他一眼,真诚道:“那,您注意身体。” “哈哈哈哈哈!”贺梅川很是楞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哈哈大笑,“你觉得我不碰你是因为我身体有问题?”贺梅川指着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小美人儿,要么我们实战演练一下?” 楚笙后退一步“您刚才还在说浪子回头,而且这事儿,得你情我愿。” 贺梅川眼睛暗了暗,然后别转开去“不论别人信不信,我是真的厌倦那种生涯,想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了。” 楚笙道:“那,你找到这个人了?” 贺梅川重新把目光投向他,这次他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意味,他慢慢地道:“我突然觉得你挺有意思的,要不,你跟我试试?” 楚笙被他的话震惊得愣了好一会儿,旋即失笑“这就是您钓人的手段?我见识了。” 可真不怎么样,他在心里默默吐槽。 贺梅川却靠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说了,我以后只要一个人在身边,不信你跟我试试就知道我能不能做到了。” “您……自便……” 楚笙向后退了两步,尽快离开现场,回去找赵汝,这次却是很容易就找到。 赵汝埋怨他“不是说了跟紧我,又到处乱跑。” 楚笙解释“我遇见了上次救我的那个贺梅川,和他道了声谢。” “贺梅川?” 赵汝大惊小怪“我可告诉你,要不想重蹈覆辙,就离这个人远点,别让他对你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楚笙心道你这话说晚了,该起的恐怕早就起了。 嘴上含混过关,他正要跟着赵汝离开的时候,忽然回过身,贺梅川站在灯火阑珊处,向他遥遥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贺梅川脸上的笑容志得意满,那种笑容,仿佛是把什么东西捏在掌心的张扬自信。 楚笙没来由打了个寒噤,暗骂一声神经病。 作者有话要说: 晋江开站之后审核变得更严,之前发的十九到二十二章都在网审,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到,但我真的更了! 第二十四章 年初八,大吉大利,百事皆宜。 楚笙一回到剧组就得知了一个大新闻,副导演在之前的剧组因为涉嫌强|奸被一名女演员,现在已经被逮捕。 投资方那边也出了问题,那个在晚会上摸了楚笙大腿的投资商的公司被查出税务问题,正被有关部门调查,只怕无法进行后续投资。 这样的巧合,楚笙不得不把事情联想到自己身上来。 他给赵汝打了电话,直接便问“副导演的事是你做的?” 赵汝很是得意“当然,他是不是快要给你下跪道歉了?” 楚笙皱眉:“人都抓进去了,还道什么歉?” “抓进去了?”赵汝的声音拔高,楚笙追问道:“你不知道这件事?还有,那个姓宋的投资商,也是你?” “这可……”他话说到一半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之后含糊道:“那个,也许他得罪了其它人吧,这是好事啊,你就不用管了。” 说完安抚几句就挂了电话。 徒留楚笙一头雾水。 一头雾水的不止楚笙,还有整个剧组,副导演出了这样的事,媒体当然不会放过,有些歪曲事实的报道和毫无根据的猜测,对整个剧组的声誉已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何况祸不单行,资金链条也在这时候出了问题,导演已经连续好几天脸色不好看。 就在导演愁得头发快白了的时候,剧组却突然拉到了新的投资。 这位新投资商据说一口气砸了几千万进来,及时堵住了资金的缺口,剧组上上下下都松了一口气,影视剧拍到一半没钱可不是闹着玩的,那么多前车之鉴,多少人的心血都为此付之东流。 因此听说这位大金主过两天要来探班,所有人都十分好奇。 这天楚笙正在等戏,忽然看见一辆豪车开进剧组,导演和新换的副导演走了过去,司机打开车门,贺梅川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戴着一副墨镜,一身休闲服饰,高大而挺拔,脸上虽然有些岁月痕迹,但也添了几丝魅力,平心而论,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 楚笙见到这个极具吸引力的男人,只想在心里骂娘。 然而贺梅川已经向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十分惊喜地和他打招呼“楚笙?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他摘下墨镜,向他伸出手“真是好巧。” 啧,演技实在有待提升。 楚笙与他握了手,皮笑肉不笑“确实很巧。” 他不用看,也知道导演和其它演员的表情和心里活动会有多微妙。 “诶?你这装扮不错,挺好看的么?” 贺梅川扯了一下他的衣襟,打趣道。 楚笙已经穿上了戏服化好了妆,一身金线描边的白衣,玉冠束发,看起来贵不可言,头发全部束起更显得一张脸精致异常。 副导演走上前来,笑着道:“我们的服装造型包括主要演员的妆发都是由打牌造型师齐烨做的,这衣服上的刺绣都是手工缝制,绝对的精益求精,贺总,要么我带您参观一下剧组?这里的风景也是很好。” 贺梅川笑着点头“好啊。”然后不由分说地拉着楚笙“你也一起吧,好久没见了,咱们说说话。” 楚笙本想拒绝,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发作得罪投资商实在不好,只能忍下了。 剧组年后转场,现在是在一个影视城中集中拍摄宫廷戏的部分。 影视城是新建的,去年刚刚竣工投入使用,走在甬道上远远可以看到宫殿巍峨,碧瓦飞檐,隐隐确有几分古代皇家的气派。 副导演走在前面,热情地给贺梅川讲解,楚笙和贺梅川并肩走在一起,其余俩人都是现代服饰,只有他穿着古装,这画满简直说不出的别扭。 贺梅川一直盯着楚笙,忽然小声重复了一句之前的话“你这个样子,是真的很好看。” 楚笙忍无可忍“贺总,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梅川愣了一愣“我做的事情有这么不明显吗?我在追求你啊?” “还有,不要叫得这么生分,叫我的名字就好。”他认真地道:“你的声音好听,叫我的名字一定也很好听。” 楚笙:……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然而无耻之人是整个剧组的金主,他人在屋檐下,只剩下无奈“贺总,我真的无福消受您的追求,这样的把戏,你大可找别人去玩。” 贺梅川比他还要委屈,他来抓楚笙的手却被楚笙躲开,叹气道:“你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真的不想像从前一样,想找个人好好过日子呢?” 楚笙长出一口气,神色转为淡漠“贺先生,你只知道自己不愿意再像从前一样生活,有没有想过,我同样也不愿意像从前一样生活。” 他好不容易才摆脱那座金屋,不想再做任何人关在笼子里赏玩的金丝雀。 裴青旸和贺梅川,本质上并没有区别,习惯了花钱买人买笑,只怕连真心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两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被副导演落下好远,这时正好场务过来叫楚笙去拍戏,楚笙趁机摆脱了贺梅川。 今天是他的重头戏,他在剧中饰演的皇子因为厌倦长期以来的权力争夺,不忍手足继续残杀,在母族长期的逼迫下终于崩溃,自杀于宫门前。 用一位皇子的鲜血,彻底结束了这场阴暗肮脏的斗争,为一切落下了序幕。 楚笙正在拍的就是自杀的这一幕。 长剑刺入胸膛,鲜血染红了繁复精致的衣料,同样鲜红的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沿着清贵而美丽的脸滑下。 他清瘦的身体慢慢向下滑,倒在了冰冷坚硬的石地上,像是深秋最后一片被吹落的树叶,带着无可挽回的悲凉凄艳。 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最后看着宫墙外的天空,然后慢慢的失去焦点。 这只生于皇室,长于皇室的金贵皇子,最后死在了权力的刀刃之下,这座宫廷对于他,又何尝不是一座金雕的鸟笼。 他的嘴唇喃喃,气若游丝地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终于,自由了。” 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滑落,他的唇边却绽开一个笑容,那是他一生中最为真心的笑意。 镜头向上转,最后定格在了苍茫天空之上,这只被困了一辈子的鸟,终于凭借死亡,逃离了这座牢笼。 “好,咔!”导演有些激动“很好!就是这个感觉,演得非常好!” 随着导演的一声“咔”,楚笙起身向导演这边走来,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人拍掌的声音。 楚笙刚才就看到了贺梅川,只不过装作没有看见,他脱掉戏服,找个地方清理自己脸上和嘴里的血,顺便收敛一下刚才从戏中带出来的情绪。 贺梅川倒是没有再跟着他,看过了楚笙拍戏,他似乎便从剧组离开,连副导演一起吃饭的邀请都拒绝了。 当天晚上,贺家。 贺梅川倒在沙发上,头枕着沙发扶手,翻动手机里的照片,看得几乎入了神。 忽然电话响起,他不情愿地接通电话:“喂?” 打来电话的人声音冷硬“贺梅川,离楚笙远一点,你该知道他是谁,不是你能随便惦记的。” 贺梅川哈哈大笑“我说裴青旸,我听说你早就把人家从你那座破园子赶出去了呀?怎么这会儿在我这儿装起深情来了?你好笑不好笑?” 裴青旸捏着手机,脸上阴云密布“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需要你过问。我重申一次,你敢动他,自己要想好后果。” “啧。”贺梅川一个翻身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点燃一支烟“我说你怎么突然对那个姓宋的老头下狠手,原来是余情未了啊,连我下手都没你快,表弟,你们裴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情圣,真让我刮目相看。” “不过呢,”贺梅川优哉游哉的吞云吐雾“他现在可不是你的私有物,你说这话,也要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 裴青旸咬牙切齿,只扔给他三个字“你试试。” 贺梅川丝毫不受威胁“我说表弟,做生意呢,我可能稍微比你差了一点,但你想动我是不是也有点难度?我劝你一句,把他让给我,我也给你点好处怎么样?” “贺梅川你别不识好歹!收起你那些花花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事,他不是你能碰的!” 裴青旸勃然大怒,他受不得任何人在楚笙的事情上和他讨价还价。 贺梅川冷笑“你啊,还是对我成见太深,大家一丘之貉,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楚笙现在恐怕连你的面都不愿意见吧,我今天可是去探了他的班,还牵了他的手。” 他笑的一脸满足“我得和你说一声,如果说之前我不过是想和他试着玩,现在,我是真的对这个人有些感兴趣了,你可别和我抢啊。” 说完挂断了电话。 被挂了电话的裴青旸周身的低气压连管家在二十米之外都有些害怕,正在他打算摔手机的时候,微信里弹出了贺梅川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里面只躺着一张照片,而裴青旸瞬间就移不开眼睛。 照片上的楚笙,静静地躺在地上,一身斑驳血迹,眼睛望着天空,眼角挂着未来得及掉下来的泪。 他不懂戏,却依然可以看出,那样的眼神里,同时交杂着绝望和解脱。 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疼痛清楚地蔓延开来。 那一瞬间裴青旸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拍这个画面的时候,楚笙在想些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本意是想把贺梅川写成一个和裴青旸差不多地位的竞争性选手,现在好像把他写成一个一个搞笑角色了【点烟】 今天还有一更~ 第二十五章 一个月后楚笙杀青,导演和几个主演给他践行,吃饭的时候导演不过喝了两杯酒,脸色就已经通红,拉着楚笙的手大着舌头道:“小、小楚,当、当初顶着压力选你演这个角色,是绝对正确的选择,等,这部剧上映之后,肯定会有很多、很多的观众认可、你的。”  楚笙算是明白了导演为什么很少出席剧组聚餐之类的场合,这个酒量怕是连他还不如,如果次次被人灌醉实在于导演的威严有损。 他笑着连连点头“那就借导演的吉言,如果播出后我被人骂的话,还得导演帮我担着。” 导演也笑了“放、放心,绝对不会!我保证你、你一定会被观众喜欢!” 楚笙在心里感慨,进组这么久,导演笑的次数不超过三次,看来自己还真是荣幸,如果忽略掉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话。 楚笙提着行李箱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钟,他站在街边打车,这时候万里无云夕阳西下,薄薄的一层金色镀在他的脸上,远看只剩一个单薄的剪影。 一辆轿车停在他的十米远的地方,司机下车打开车门,从里面下来一个穿着白T牛仔裤,带着墨镜的男人,楚笙也并没有多注意,而是继续盯着来往的车辆,影视城地方有些偏僻,这个路段一向不太好打到车。 男人显然也没有打算多留意他,径直向影视城的入口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下来,摘掉墨镜,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 他盯着楚笙看了一会儿,忽然调转脚步向他走了过来,站在了楚笙跟前。 “你好,我是沈请让。”他手插口袋,并没有和他寒暄的意思,语气平淡得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旁边的助理却会意地立刻把名片递了上来,楚笙呆呆地接了过去,显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称沈请让的人下巴微抬“我是一个导演,现在正在筹备一部电影,你可以先看一下剧本,如果有意向的话,电话联系我。” 助理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装订好的剧本,递给了楚笙。 楚笙接了过去,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现在诈骗集团都这么高级了吗? 沈请让其人他倒是听说过,国内十分特立独行的一个导演,拍的都是小众文艺片,六年前第一部作品就捧出了一个影帝,从此成为国内导演界的新锐。 他拍的电影周期长,耗资巨大,而且多是叫好不叫座,不少上映之后都是赔本,但六年来捧出两个影帝一个影后,成绩斐然。 问题是这么个大导演就这样站在街边拉人,是不是也太不靠谱了点。 他一会儿会不会告诉自己剧组资金短缺需要众筹想上戏就给他打钱什么的? 然而楚笙随便翻了翻剧本,就打消了这个顾虑,至少粗略看去,这个本子还是专业的。 他皱着眉道:“那不知道沈导属意我的是哪一角色?” 沈请让毫无感情地吐出两个字“男主。” 他似乎嫌这夕阳有些刺眼,重新戴上了墨镜,墨镜遮去清秀眉眼,更显得整个人气质冰冷。 “你可以考虑一下,不用急着答复,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走就走,只留楚笙一个人站在原地摸不清头脑。 他知道拍文艺片的导演脾气大多古怪,可这也太古怪了点。 这时一辆出租车驶过,楚笙连忙招手,坐上车之后松了口气,把剧本塞进双肩背包,在去机场的路上补了个觉。 楚笙一直到上了飞机,才有时间把那剧本拿出来读。 剧本梗概讲的是一个男主在火灾中为了救女友毁容,之后跟踪女友三年暗中保护,结果发现原来当年的火就是女友串通现在的丈夫放的,最终将前女友和前女友丈夫杀掉的故事。 整个故事黑暗压抑,字里行间翻涌着极致的爱和极致的恨,楚笙看完之后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同时对出演这部电影突然充满了热情。 这样丰富而极端的角色,并不是每个演员都有机会遇到,他所想的并不是电影上映之后,或许可以获得让他一举成名的荣耀,而是单纯就这个角色本身,激起了他一种同情悲悯以及征服的欲望。 一直到了家里,他依旧心潮澎湃,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家门口站了个人。 直到他开门的手腕被人握住,整个人被拥进一个结实而不容抗拒的怀抱里,才想起来挣扎。 “裴青旸你发的什么疯!快放开我!” 耳鬓厮磨多年,那股熟悉的气味和感觉钻进鼻子,楚笙便认出了来人。 裴青旸本就比他高,力气也比他大许多,真的和他认真起来,一时根本挣脱不开,他下巴搁在楚笙的肩膀上,低低地道:“小笙,跟我回去。” 楚笙用力地推他“回哪里去?我说了你和那座房子再也和我没有关系,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我现在好得不得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裴青旸一手箍住他的腰,另一只手强制地捏着他的脖颈让他直视自己,狠道:“你真以为赵汝那个破公司能庇护得了你,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他明天就破产!” 楚笙听了这句话只觉得浑身发冷,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他愣神的当口,裴青旸已经俯下头,咬住了他的唇。 他的吻一向强势充满侵略性,这次更是带着一种急切想要确认和索要什么的感觉,楚笙只觉得血腥味在嘴里弥漫开来。 他握起拳头,重重砸在了裴青旸脸上。 裴青旸捂着左脸,楚笙这一拳用了全力,砸到他脸上疼的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骨头断了,他一脸难以置信:“你胆子肥了?连我都敢打!” 楚笙使出吃奶的力气挣开他的怀抱,后退两步跟他拉开距离,用力地擦了擦嘴“打的就是你!”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裴青旸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愤怒。 “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跟我回去,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还想如何,你要我跪下来给你赔罪么!” 楚笙眼角泛红,大声道:“裴青旸你有病是不是!谁要跟你回去!你是我的谁!裴青旸你还要逼我到什么地步,你难道非要我恨你!”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嘶哑,却还是冲着裴青旸嚷道:“我告诉你我死都不会跟你回去!有本事你就封杀我,不要连累别人,我等着!” 扔下这句狠话,他进屋‘砰’的关上了门。 只留裴青旸一人站在门外,满脑子都是楚笙的那一句“你难道非要我恨你。”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来也不过就是,真的想他了而已。 当天晚上裴青旸回到山上宅院的时候,管家见到他脸上的伤,吓得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第一反应是以为他遭遇了什么歹徒,刚想叫人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先生今天出门似乎是去找小楚的。 那他这时候这个脸色带着这个伤回来,估计就是楚笙打的。 可一还可二,看来楚少无论在不在这个家里,都是个十足的豪杰。 想通这一层,管家默默去给医生打电话,却被裴青旸冷冷一句“不用。”阻止,随即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管家放下电话,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便去处理别的事了。 第二天裴青旸顶着脸上还没褪去的淤青上班的时候,方然一见到他就从办工作上‘唰’地站了起来,笔直僵硬地站在那里,结结巴巴道:“老,老板,这谁做的,我马上去查!” “查个屁!我走夜路自己撞的!”裴青旸脸色黑得像锅底“这么爱管闲事你怎么不去当警察!” 方然‘哦’了一声,有点委屈,您没事自己走的什么夜路,那司机又不是摆设。 他觉得自己老板最近脾气好像越来越暴躁了。 以前裴青旸脾气虽然也不太好,但一直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底下人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只会不冷不热地看着你,然而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底发毛。 然而最近裴青旸总是没来由地发火,经常性濒临狂躁边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嗯……,貌似是从楚少走了之后开始的。 他分析了一下,觉得老板大概是某个方面得不到满足,所以火气才会这么大。 方然觉得,自己拿了工资,为老板分忧解难是责任,于是巴巴地凑上去道:“对了先生,刚才高先生打来电话,问您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晚饭,说有事和您商量,要不要我现在去把时间定下来?” 裴青旸阴测测地道:“让他滚!以后都不用出现在我面前。” “啊?”方然震惊地说不出话,这高明涵不是最近很得宠,三番五次闹上娱乐报纸老板都还很纵容,怎么忽然就要滚了? 裴青旸冷笑“怎么?你不想让他滚?要么你和他一起滚?” 方然立刻低下头,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好的先生,我这就去办。” 说完逃命一般地离开了裴青旸的办公室。 裴青旸摸着脸上的伤,杀人的心都有,一想起楚笙的样子,却是又心疼又气闷,心疼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气闷却是实打实的。 自己先前还觉得高明涵有点像他,现在一看,像个屁!上哪儿都找不出比楚笙更不知好歹的小混蛋了。 第二十六章 楚笙被沈请让给他的剧本刺激得热血沸腾,甚至裴青旸制造的插曲都没能彻底转移他的注意力,他失眠一夜,第二天早上刚爬起来打电话给沈请让的时候,刚刚说了一句“沈导您好,我是楚笙,就是昨天您给剧本的……”就被沈请让打断“我已经回到A市了,今天有时间,可以面谈。” 然后楚笙就被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手机上进来一条短信,写着时间和地址。 见面的地点是在沈请让自己的工作室,工作室在市郊的一栋别墅,内在是全中式的装潢,楚笙到的时候,沈请让正坐在窗边茶桌旁喝茶。 他示意楚笙坐在他对面,为楚笙倒了杯茶。 茶汤清透,入口舒适清香,细腻回甘,楚笙虽然不爱喝茶,仍然知道这是难得的上品。 不愧是名导演,装逼都装得清新脱俗,十分到位。 楚笙听说沈请让出身A市数的出来的几个名门望族之一,大学时留学英国,读的是商科,没想到回国却做了导演,而且处女作就在业内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今年年纪也只和他差不多大,是一位传奇的人物。 他注意到沈请让一直在打量着他,仿佛一位鉴赏师在为作品估价。 半晌,沈请让放下茶盏,下了定论“你确实很适合这个角色。” 楚笙其实很好奇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毕竟自己之前从未有过类似的荧屏形象,本身的外表气质和剧本里的男主其实也没有什么共同之处。 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沈请让公允给出评价:“因为你足够好看。” 他的声音其实温和悦耳,如果不总是那么冷冰冰的话,其实算得上动听。 尤其现在,谈论起角色来,整个人似乎柔和了不少。 沈请让慢条斯理地回答楚笙的问题:“这部电影所展示出来的男主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你是个演员,应该也听过那句著名的论调,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虽然现在已经烂大街,但道理还是没变的。” “而越是美好的东西,越是彻底的摧毁,就越能给人以震撼。” “还有。” 他拿过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向楚笙这边推过来“因为这个。” 这是那次楚笙在记者会上失控砸相机的照片,照片上的楚笙眼角发红,面色惨白,精致的脸带着濒临破碎的美感,但怎么也算不上正常人能欣赏的照片。 “昨天我派人查了你的身份,调出了你之前的一些影像资料,看到这组照片之后,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极致的美丽和疯狂,以及最彻底的毁灭,就是这个角色最重要的特质。” 沈请让慢悠悠给出了评价,对调查他的环节毫不避讳。 他给出的答案令楚笙意料之外的同时又觉得是情理之中,而且和他对角色的理解不谋而合。 他轻松地道:“这么说来,沈导似乎没有什么备用人选,我可以直接上岗了?” 沈请让直言道:“为了这个角色,我面试了一百多名演员,一个都没留下,没想到昨天会突然遇见你,我看到你的那瞬间,就觉得自己找到了最合适的人。” 沈请让讲话直接,夸起人来也很直接,或许对他来说,这并不是夸赞,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楚笙忽然觉得沈请让就外在看来确实很有理科出身的特点,没有许多文艺片导演喜欢煽情的神经质毛病,这种冷静很让他喜欢。 “你呢,为什么愿意出演这个角色,”沈请让反问“拍过我电影的人虽然有几个拿了奖,但是未必人人都可以,这点提前和你说清楚,免得你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 “而且你在这部剧里大部分时间都是毁容状态,躲躲藏藏见不得人,未必能给你带来多少粉丝。” “以及沈导拍电影周期一向很长,一个镜头可能要反复磨上几十遍,很多演员在拍您的戏的时候都被折磨得要死要活,所以目前为止,几乎没有哪个演员和您二次合作过。” 楚笙自己把话接了过去,知己知彼,沈请让既然调查了他,他自然也了解了一下沈请让。 沈请让听了他的话,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楚笙撇嘴,然后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大概我就是,很想要演一个毁容的角色。” “呵。”听了这话,沈请让露出了楚笙自见到他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你比我想象中的有趣一些。” 楚笙冲他眨眨眼“沈导想象的我是什么样的?绣花枕头大草包?那样的话,沈导拍戏的时候可能要头疼。” 他接着道:“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最好奇的一个。” 这个问题从昨天开始一直就困扰着楚笙,他一定要问出来。 “其实几年前我曾经看到过沈导的一个剧本,很感兴趣,就让我的经纪人试着和您联络了一下,去争取那个角色,其实那也不过就是您电影里的一个小角色而已,我本来很有信心,最后却被无情拒绝,为什么隔了这么多年,您反而愿意用我了呢?” 这件事是楚笙后来才想起来的,当时他是真的很喜欢那个角色,被拒绝之后还觉得很是受挫,情绪低落了一阵子。 他忍了又忍,没忍住吐槽道:“我说大导,您说我二十出头正好看的时候您瞧不上,现在都快人老珠黄了您反而要我了,你们搞艺术的,我真是理解不了。” 沈请让淡淡地道:“你这张脸,现在不只是漂亮,这是一张有故事的脸。” 楚笙说的事他也记得,所以昨天看到楚笙的时候,才会觉得那么眼熟。 四五年前的楚笙,没有经历过时间的磋磨,没有用十年的时间去品尝求不得的苦楚,山上还带点年少不知愁的味道,那种漂亮单薄的很,比起现在红尘中浸泡沉淀下来的坚韧与风情,差的太远了。 楚笙思索一下,虽不情愿却小心翼翼地道:“你也知道我被人甩了?” “咳。”沈请让呛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楚笙连忙改口。 沈请让却是听清了,他似乎有些不耐烦,再开口掷地有声“我,就是看上了你现在这种被人甩了的苦逼气质,到底演不演,一句话。” 楚笙眸子转了一下,摆出花一样的笑容“那片酬方面?” 别管文艺片还是什么片,沈请让出身名门不在乎钱,他一个演员总要吃饭的不是。 沈请让横了他一眼“你觉得你值多少钱?” “……行吧,您看着给,够我糊口就行。” 楚笙对自己的身价有自知之明。 沈请让点头“放心,剧组管饭。” “对了。”他瞟了楚笙一眼“你的嘴怎么了?” 楚笙的下唇有一个结了痂的伤口,十分显眼,是被裴青旸咬的。 楚笙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想起昨天裴青旸在他公寓门口发疯,一时没好气地道:“被狗咬了!” 呃……是不是有那里不太对。 楚笙刚想说些什么找补回来,沈请让却好像接受了他这个回答,淡淡地道:“可以。” 楚笙:“……” 这也可以? 楚笙把这个消息告诉赵汝的时候,赵汝却对他的决定不是很赞同。 他手里捏着楚笙的抱枕,把好好的一个粉红豹扭出了九曲十八弯“什么沈请让!你知不知道他去年拍的片子到现在还没有过审,而且每部电影都是赔本拍的,也就是他沈家有的是钱供养这位少爷,否则早就开不起电影了,就你手里拿的这个剧本,我看也未必过得了审核,而且他拍电影出了名的折磨人,一部电影能拍一年半!这一年半你就喝西北风?” 他抖抖手里的剧本“听哥哥的,这是哥哥最新为你拉来的资源,上星剧男一号!你都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帮你拿下的,人设吸粉,保证你一炮而红!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红起来,不要觉得电影有逼格,你能保证你演完这个电影就像别人一样拿影帝吗?何况你这个角色毁容不说,最后还成了杀人犯,阴森恐怖招人烦,什么呀都是!” 楚笙想了想道:“我是觉得,作为一个演员,如果能有机会参与到这样的拍摄项目里,就算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也是一个宝贵的经验。” 赵汝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看着他“楚笙我还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还有一个艺术家的灵魂。” 见楚笙态度坚定,没有回转余地,赵汝双眼望天“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做你的经纪人,我就不该幻想你会听我的话,我还是趁现在去好好栽培几个新人等他们给我养老吧。” 楚笙凑了过去,讨好道:“别呀赵哥,现在那些新人一个个歪瓜裂枣,哪有我漂亮。” 赵汝恨恨看了他一眼“至少人家听话啊,有几个像你这么又倔又脑残的。” 他举手表示投降“行了行了就随你,不过这个资源我可就给别人了,到时候看人家红了你可别后悔。” 楚笙笑得谄媚“就这一次,下次一定听赵哥的。” 赵汝鼻子里‘哼’了一声,显然不信。 第二十七章 电影开拍之前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准备期,不需要立刻进组,楚笙可以稍微喘口气。 和沈请让签约半个月后,剧组的选角消息在网上公布,引发了不少影迷的讨论,尤其是那些一直对沈请让的风格十分着迷的铁杆影迷。 电影最后定下来的女主文雪儿是文艺片的常客,今年三十一岁,虽然没有拿过影后,但拿过好几个最佳女配还有两次影后提名,男二号陈尔今年三十五岁,二十九岁的时候就手握影帝奖杯,是国内知名演员。 这样的阵容让不少影迷尖叫,于此同时,就是对楚笙的质疑。 公布选角名单的微博下网友关于他这个男主的评论多是负面。 @牧童采药去:这个男主我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啊,怎么选的,令人担忧。 @前前前前面的别跑:去查了一下,这个演员之前就在一些电视里演男三男四啊,有的还是狗血言情剧,演技可以么,沈导这次怎么回事? @我的id很美:这演员是突然飞升啊,不知道是不是带资进组,可别砸了场子。 底下有个id是@云烟深处的反驳他:别开玩笑好不好,沈请让诶,什么时候需要演员带资进组了?他自己就是剧组最大的资金来源好不好,造谣转发过500怎样不用我说了吧。 还有沈请让的粉丝顺便为楚笙说了两句话@沈请让今天工作了吗:踩演员的省省,怕不是自己偶像选不上戏嫉妒?这还没开拍呢就断言人家演技不好带资进组,等成品出来了再评价不迟吧。 这条评论默默收获了三百多个赞,看来都是沈请让的铁粉。 楚笙对网络上这些诶声音一向不太在乎,所以草草浏览一遍也就关上了手机。 倒是赵汝不服气,找了几个营销号剪出楚笙之前在电视剧的能够展现演技的片段互相转发,也算稍稍控制了一下风评。 对于这些争议,有工作人员代表沈请让做出了回应“我们沈导说了,只选合适的人,一切为角色和电影服务,请大家拭目以待。” 楚笙倒不认为这是沈请让自己说的,百分之八十是团队公关的手笔,沈请让那张嘴,真的回应质疑绝对比这犀利得多,更大的可能,他根本不会看微博。 正想着,沈请让打来电话,楚笙受宠若惊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道导演难道是来安慰自己的?忐忑之余还觉得有一些温暖。 然而沈请让只报上了一个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楚笙:……是我想多了。 沈请让地址是一个废弃的楼盘,楚笙到了之后,一边沿着楼梯向上爬整个人瑟瑟发抖,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撞了鬼,其实给他打电话的根本就不是沈请让,而是楼盘里盘旋的鬼魂把他吸引到这里来做替身。 他正在胡思乱想,沈请让的声音在楼上响起“看什么呢?快上来。” 楚笙一鼓作气爬到顶层,只见沈请让站在那里,指着一个角落冲楚笙道:“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楚笙反应一下才明白他说的大概是电影男主陆明在城市里漂泊无依,和一群流浪汉住在一起。 他看着那角落挠挠头“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儿?” 沈请让没理会他,转过头去:“对了,有一个姓贺的死活要给我注资,好像是冲着你来的,你们认识?” 楚笙一听见这个名字就一个头两个大,而且这个时候,他说‘认识’不合适,说‘不认识’也不合适,只好道:“我和他没关系。” “嗯,那就好,”沈请让点头“顺便说一下,他的投资也被我拒绝了,我最讨厌的,就是这群商人玩这些把戏。” “导演英明,导演威武。”楚笙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夸赞。 贺梅川的投资必定不是小数目,沈请让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拒绝,楚笙除了沈少爷真有钱之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了 沈请让忽然转过身来,眼底有些许揶揄“他就是咬你的那条狗?” “……不是。”楚笙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听到沈请让的轻笑声“看来你最近命犯桃花。” 楚笙把手一摊“我已经看破红尘,修成金身啦!” 什么桃花不桃花,都是过眼云烟,他现在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最好孤独终老。 沈请让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手机忽然响起,他皱起眉来,向一旁走了两步,然而作用不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空荡的地界显得特别明显“你跑哪里去了?” 沈请让低低地道:“工作。” 楚笙识趣地掏出耳机带上,按下音乐播放键,表示自己绝对没有偷听别人私人电话的爱好。 沈请让打电话的过程中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等到通话结束,楚笙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一种类似疲惫的神情。 他冲楚笙道:“抱歉,我突然有些事情,得赶过去一趟。” 楚笙摘下耳机,微微笑了一下“导演你自便,我在这里再留一会儿,体验一下流浪汉的生活。” 沈请让点了一下头,匆匆去了。 这个楼盘营建的时候还没来得及砌窗户,所以他前面是一大片毫无遮挡缺口,甚至可以从这里看见城市的黄昏。 楚笙坐下来,把两条腿伸出去,感受着傍晚的风从裸露的脚踝缠绕然后流过。 夕阳的最后一丝光线消失,楚笙的脸渐渐被笼罩在黑暗中,他想象着陆明是不是也曾经在这里等待过无数个黑夜的降临,电影里有一幕就是陆明缩在角落,周围横七竖八躺着许多流浪汉,他默默点燃了一支烟。 楚笙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点燃,他最近在学抽烟。 他一直讨厌烟味,学抽烟学了一个星期,刚吸一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咳嗽。 这时一声惊呼从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楚笙猛然回过头,裴青旸站在半明不暗的光线里,脸上难以掩饰的焦急。 他刚才咳嗽的猛烈,从背后看起来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裴青旸估计是以为他要跳楼。 楚笙想到这里不禁笑了“我没想干什么,不至于的。” 他站起身来向内走了两步,道:“你来干什么?” 裴青旸松了一口气,却还是不放心,他放轻语气,几乎是诱哄“别站在那里,太不安全,你先过来,听话。” 楚笙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双手抱臂“你别过来,你过来我可就真跳下去了!” 他说的当然是假话,没想到裴青旸竟然真的没有再靠近他一步。 而是走到他对面,缺口的另一边“好,我不过来,你自己小心。” 两个人相对站了一会儿,在昏暗的光线中互相看着,气氛十分诡异,楚觉得没意思,索性坐了下来。 没想到裴青旸也不假思索地和他一起坐在了地上。 楚笙满心讶异,不懂裴青旸吃错了什么药,只稍稍挑眉“你到底来干什么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青旸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低低的嗓音响起,在夜色里显得尤为磁性,充满着不可言说的情绪。 “文远来找过我。” 他心沉了一沉,刚想讽刺两句,就听裴青旸接着道:“他和我谈起你那时车祸的事情。” 楚笙的手不受控制地颤了颤,随即故作轻松地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 裴青旸却固执地继续道:“他和我说起,你曾经和他说过,你车祸的时候生死一线,脑子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是想见这个人的渴望让你撑过了搜救人员没到之前的时间,你在车里醒来,做的唯一一件事情,是给那个人发了讯息,只有三个字,你和那个人说。” 他停顿了一下“你说‘我爱你’。” 裴青旸每说一句,楚笙脸上的表情就收敛一分,最后变成一幅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右手紧握,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旧事忽然被人翻开,好像是有人拿一把刀捅他的心脏,再来回翻搅,尖锐的疼痛蔓延在胸腔,楚笙好久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他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是啊,可是我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是那个人站在窗前,和他的父亲说‘就算他这样的人死一百个,也威胁不到我。’” 如果这时的光线足够明亮,楚笙打开可以看见裴青旸的脸色,在刹那间比被人捅了一刀还要难看。 他没想到楚笙听到了那句话。 其实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怕他父亲再对楚笙下手,才说了这样的话,他没想到会被楚笙听见。 他其实可以解释,但却没有,因为这根本不重要。 裴青旸喉结动了动,艰难地道:“你那时候,是真的爱我?” 楚笙笑了一下,听起来无比凄清“裴青旸你至于这么惊讶么?这句话我并不是没对你说过呀,我走的那一天,不是亲口对你说过么?” 裴青旸忽然想起那一天,楚笙坐在地上,旁边是一滩瓷器的碎片,他就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不要了一般地对他说出那三个字“我爱你。” 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有当回事。 他以为楚笙不过是用这句话,为自己的离开增加筹码。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楚笙当成自己私有的名贵花瓶,美丽温顺,他给他最好的物质,让他如同被养在金笼里的雀鸟,却从未考虑过,他毕竟不是一只金丝雀,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人,都是有心的。 所以楚笙爱他,他不知道,楚笙恨他,他也不知道。 楚笙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裴青旸,我那个时候,确实是,非常非常爱你。” “但是一切都过去了,你对我已经是过去的人了。” 说完这句话,楚笙忽然觉得从未有过的轻松,有的时候,你从对一个人的爱里走出来,那感觉不是欢喜,不是轻松,而是劫后余生。 他站起身来,冲裴青旸笑笑“骗你的,我根本没想跳楼,我说了,不至于的。” 楚笙凭借来时的记忆,和微薄的一点灯光,走下了楼梯,裴青旸这次没有阻拦他,而是静静地看着他离开。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了要求他的理由。 第二十八章 楚笙走后很久,裴青旸依旧坐在原地,任凭黑夜一点点吞噬掉最后的光线,早春的寒气在周身肆虐,连昂贵的西装沾了灰尘也毫不在意,他满脑子都是楚笙刚才看着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我那个时候,确实是,非常非常爱你。” 他必须承认,三十余年来,自己从未这样心疼过。 裴青旸没有喜欢过人,更遑论爱。 倒是有不少人和他提起过这个字眼,或是在床上,抑或是他支付利益的时候,一向不是认真的场合,依裴先生的习性,他当然一次也未当过真。 文远和他说楚笙曾多么爱他的时候,他甚至是震撼的。 爱这种事情,有的时候,从当事人口中说出,远远没有经人转述更加真实。 当他从楚笙那里得到确认,楚笙走的时候,却没有追上去。 他第一次不敢碰楚笙了。 楚笙从十九岁起就在他身边,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留下过他的痕迹,他十年的青春岁月都被他强硬霸占,裴青旸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不敢碰他的时候。 他可以买下当年那个狼狈落魄无所倚仗的楚笙,可以安抚发脾气闹情绪的楚笙,可以应对十年来真真假假和他试探周旋的楚笙,却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毫不设防,把一颗真心捧到他面前的楚笙。 尤其那颗真心,曾被他摔得粉碎。 他说过只要楚笙回来,自己可以给他一切想要的东西,现在看来多么轻佻可笑,楚笙真正想要的东西,他怕是从来都给不起。 回到裴园的时候是凌晨,天色从暗转亮,管家按照惯例早早起来打理上下事务,正撞见裴青旸从外面进来。 管家察觉到他一身的寒气,脸色发白,虽不知道这是在哪里受的寒,只忙着去给他准备姜茶,却被裴青旸叫住。 裴青旸的声音晦涩黯哑“欧叔,” 管家吓了一跳,心道先生最近是越来越不正常,怎么就突然不正常成这样了?‘欧叔’这个称谓,自从裴青旸成年之后就再也没有叫过,今天莫不是给冻傻了不成? 他不免心惊胆战,但还是照常垂首道:“先生怎么了?” 裴青旸的中指和食指并拢,狠狠按着眉心“我是不是不该让小笙回来?” 合着是在前任情人那里吃苦头了。 可怜见儿的,苦得脑筋都不正常了。 管家由衷感慨,果然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一物自有一物来降,这话还是他父亲在世的时候同他说的,现在看来,的确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他诚恳回答裴青旸的问题:“先生,其实小楚对您的心意,这么多年我是看在眼里的,小楚离开这里,想来应该是心如死灰,哀莫大于心死,如果他实在不愿意回来,先生也就不要强求了,您不妨转移一下兴致,或许就不会总记挂着小楚了。” 裴青旸越听这话越难受,总觉得管家似乎在骂自己,而且下一句就要劝自己节哀了,他索性上楼休息,不听这些了。 合上眼睛似睡非睡两个小时,裴青旸觉得头有些昏沉,在寒风里坐了几个小时,果然是感冒了。 裴青旸饮食锻炼一向严格,一年到头也很少生病,感冒这种事情已经很久没有关顾过他。 他忽然想起大概五年前,自己出了意外车祸伤了腿,楚笙当时在外地拍戏,得知消息之后立刻赶了回来,他醒过来的时候,楚笙正在床前削苹果,见他醒了又惊又喜,苹果和刀都扔到一边,只知道手忙脚乱地按铃叫医生。 等各项检查都做过了,他身边只剩下楚笙一人,楚笙又重新拿了一个苹果在手里削,之前那个已经不新鲜了。 似乎是怕他无聊,楚笙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你开车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次都快把我吓死啦!幸好我戏份少,不跟组也没什么事,还能回来照顾你,不然我在剧组肯定睡觉都睡不着……” 楚笙话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他把削好皮的苹果又切成小块放到盘子里,拿小叉子叉了一块喂给他,眼巴巴地看着:“好吃么?” 他点头,楚笙就笑了,他笑起来特别好看,眼睛弯着,眼眸亮亮的,仿佛什么风雨不堪都没有经历过。 楚笙又给自己叉了一块尝了,之后笑着点头“甜的!” 接着低下头去剥橙子,嘴里依旧不停“你看我对你多好呀!肯这么照顾你。”他又喂了裴青旸一瓣橙子“你感动不感动?” 裴青旸静静看着他,忽然道:“我怎么觉得,我躺在床上动不了,你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楚笙立刻收敛神色,摸摸自己的脸“有么,没有啊!你想多了!你可是我的金主,你动不了,我还要担心自己饭碗不保,有什么好开心的!” 裴青旸本也是随口一说,听他这么认真地辩解,觉得好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次他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是难得的他和楚笙单独相处,耳鬓厮磨的时间。 出院那天,楚笙送给他一副乌木手串,据说是保平安的,他戴了一段时间就没有再戴。 只是不知放在了哪里。 裴青旸直到下午才觉得好些了,管家提醒之前裴母给打来电话,要他周末时回家吃饭。 他母亲大概是觉得他们父子关系太过僵持,想要创造机会缓和一下。 裴青旸于是起床穿戴整齐,出门之前,他来到书房,从柜子上一个落灰的匣子里找到了那个乌木手串,戴在了手上。 到了裴宅,他父亲裴勋正在客厅看报纸,母亲似乎在楼上还没下来。 裴青旸道了一声“我回来了。”便把大衣交给了一旁的女佣,自己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裴勋只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再无别的表示。 吃饭的时候,裴母亲自给他舀了一碗汤,笑着递给他,她当然上了年纪了,但是一直养尊处优,何况年轻时曾颠倒众生,所以即便现在,笑起来的模样依旧是好看的。 “来,尝尝这个,你从小就很爱喝。” 裴青旸接过来,道:“谢谢。” 这时一直沉默的裴勋突然开了口“这次叫你回来,是商量你和孙家的婚事,你之前做的那些事我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孙家小姐也很大度地不计较,依我的意思,希望你们能尽快完婚。” 裴母笑道:“是啊,之前的事都过去了,抓紧时间办喜事才是最重要的。” 裴青旸喝了一口汤“我说过我不结婚。” 裴勋把碗重重撂到桌子上“你之前为了一个男人闹着不肯结婚就算了,现在你的小男宠已经离开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裴青旸觉得没意思,便放下碗筷,直视着他的父亲“我不结婚,和其它人没有关系,而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至于楚笙,”他道:“他走了,我会去把他追回来,这就不是你们要操心的事情了。” “你混账!”裴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一个为了上位爬床的男人也值得你自甘下贱!我裴家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是继续和家里作对,我的财产,一分一毫都不会留给你!” 裴青旸嗤笑一声“你以为我需要你的钱?” “你!”裴勋指着他的手不断颤抖,他咬牙切齿地冲裴母道:“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裴母秀眉紧蹙“你在说什么!他也是你的儿子!何况他这么大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好!好!你们母子合起伙来气我!” 裴勋愤然离席,从佣人手里接过大衣离开了家门。 一席饭吃成这幅场面,裴青旸和裴母也用不下去,叫佣人过来撤了。 裴母站在客厅的窗前抽烟,裴青旸走了过去。 他语气和表情一样冷淡毫无波动:“你觉得他离开家去哪里了?郊外那栋别墅?还是市中心那套公寓?” 裴母笑了一下,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大概是郊外别墅吧,最近正打得火热。”  “你为什么从不干涉他?” 裴青旸从不过问父母间的事,他曾经一度以为这样的关系是正常的,毕竟自他有记忆起,他的父母向来如此,这时却忽然想要询问。 他母亲稍稍侧过身来,语气讶然“我干涉他做什么?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 “是,”裴青旸点头“他也从不过问你和贺叔。” “说到底,你和爸是一样的人。” 裴青旸转身正要离开,却被裴母叫住“你做什么去?” 她转过身来“难道你真的要为一个男人和家里翻脸?你疯了?那个小玩意儿有什么好的?值得你做到这样的地步?” 裴青旸淡淡摇头“并非是我为他做的太多,而是我为他做他的太少了。” “我从前一直对你们的生活方式习以为常,并以为这是对的,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裴青旸走后,裴母依旧站在原地不动,淡淡的蓝色烟雾升起,一直到香烟烧到末尾,她才浅浅喜乐一下,橘红色的火点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又黯淡下去。 “我和他才不是一样的人。” 然而这句话,却没人听她说,想来她也不是说给别人听的。 回去的车上,裴青旸转动着手上的串珠,他突然很想念楚笙。 他从未这样想要看到他。 裴青旸吩咐司机掉头,给出了楚笙公寓的地址。 半个小时后,车子缓缓停在楚笙的公寓楼下。 裴青旸摇下车窗,可以看见那个窗口亮着淡淡的暖黄色灯光,那里面装修得很拥挤,但却意外地让人温暖安心。 他想见的那个人此刻就在里面,或许在认真地背诵台词,为新戏做准备,也或许在吃零食,毕竟现在不会有人管着他。 裴青旸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并不说话,直到窗口的灯光熄灭,才让司机把车子开走。 第二十九章 电影开机已经是五月份,天气和暖,却还没有过分炎热,一向是A城最舒服的时候。 这部电影很好的一点是取景就在A城,着墨于最繁华都市下,最深刻的爱恨与罪恶。 开机之前剧组演员和主要工作人员一起聚了个餐,算是互相认识一下,交流感情,方便日后工作,但其实不需要这些,沈请让的剧组一向也是极少有人作妖,再是大牌的演员碰到沈请让也得掂量掂量,何况光是他身上那股子冷冽的气质已经足够让人敬而远之。 女主文雪儿长了一张很和善的脸,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岁,但是保养得很好,眼角眉梢依旧有少女的神采,戏下很爱说笑,还喜欢自己煮东西分给大家吃,所以人缘很好。 她第一次见到楚笙的时候就笑着对沈请让说:“你找了这么个人演陆明,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沈请让只言简意赅地道:“你会下的去手的。” 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男二号陈尔还没有进组,但是已经拍了定妆照,楚笙在看到定妆照中他的眼神的时候,忽然理解了那些网友的言论,楚笙自己也觉得,如果自己想要接住他的戏,必须使出浑身本领才可以。 然而最让楚笙感到压力的还不是这些,包括他在内的剧组全体工作人员最大的压力都来自于沈请让。 如果说非工作状态的沈请让已经让楚笙时不时摸不着头脑,那工作状态的沈请让只能用变态两个字来形容。 沈请让拍电影最重视的是一种‘感觉’,但凡拍出来的‘感觉’达不到他心里的期待,演员就必须重来。 楚笙有时候也会因为自己的理解与导演不同而与沈请让争论,结果是胜负三七开,他三,沈请让七。 不过几场争论下来,楚笙倒是真感受到了沈请让的专业,一个处女作品就能够在圈子里引起关注的导演,的确名不虚传。 为了保证演员感情更加完整连贯,这部电影是按照剧本的时间顺序拍摄的,而不是按场景,所以刚开始拍摄的部分,楚笙在电影中的角色陆明还没有毁容,而是正和女友处在热恋期。 这幕戏是两个人一起回母校,身为曾经校友的陆明和文雪儿饰演的米笛走在当时学校的林荫道上,脸上是无忧无虑的单纯甜蜜。 其实在电影里这个片段占比不过一分多钟,沈请让却就这个镜头来来回回磨了四五天。 楚笙再一次感叹沈导真的有钱,有钱真好。 裴青旸来探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楚笙和文雪儿牵着手,走着走着相视一笑。 五点钟蜜糖色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整个画面是一种毫无掺杂的幸福。 楚笙笑起来还是那个样子,眼睛弯弯的,闪着光芒,干净得跟什么似的。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那个笑容是陆明的还是楚笙的,因为他似乎很久没有见过楚笙笑得如此纯粹自在。 楚笙当然发现了他,只不过当做没看到,这段时间以来裴青旸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每天按时按点地给他发消息嘘寒问暖,消息内容大概有以下几种: 明天降温,记得多穿衣服。 按时吃饭,不要饿坏了。 润姨想你了,要不要回来吃一顿饭。 很快又跟过来一条:或者我叫人给你送过去。 楚笙一条都没有回复过。 裴青旸不是没和他玩过这种柔情蜜意的把戏,只是他裴大老板未免太瞧不起他,他怎么会以为楚笙吃一堑不会长一智,还愿意相信第二次? 删除消息栏的时候,楚笙的手顿了一下,心脏有些酸涩。 他觉得人真的很奇怪,以前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现在可以却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裴青旸没有出现在片场的话就更好了。 “看什么呢?后悔了吧?悔得肠子都青了吧?” 裴青旸听见声音,头都不转,只冷冷道:“闭上你的嘴,没人拿你当哑巴。” 他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碰到贺梅川,如果早知道,必然带两个保镖过来。 贺梅川看他的反应,‘切’了一声,出言嘲讽:“怎么,今天不用忙着上班赚钱?” 裴青旸毫不客气地回敬“你不是也不上班到这里来讨嫌。” 贺梅川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你信不信,比起我,他更不想看到你。” 裴青旸不着痕迹地躲开,淡淡道:“若是他对你了解全面,只怕见到你都要吐。” 两人你来我往,竟然就在这里吵起嘴架来,然而远远看去,一个比一个气定神闲,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谈生意。 沈请让瞥了一眼这两个标志性建筑,几不可查的皱眉,很快转过头去,不愿多看一眼。 戏内,一对热恋的青年男女,戏外,两个虎视眈眈的中年男人,而楚笙似乎成了连接这两幅画面的连接点,怎么想怎么诡异。 他打了个手势,道:“今天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楚笙看了看天色,果然是有些暗了,光线已经达不到导演的要求,看来只有明天再继续。 他走到沈请让身前,偷偷用手指指那边站着的两个人,十分歉意“对不起导演,我真的没想到这样,而且,我也没有办法。” 沈请让对这件事却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他点了一下头“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当他们是空气,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不仅你没有办法,如果我有办法,他们早就被保安丢出去了。” 楚笙这才放心,经过裴青旸和贺梅川跟前的时候目不斜视,收拾好背包回酒店了。 而裴青旸最近的清闲超出了他的预料,或者他爱上了探班这项活动,但凡有时间便要过来看他拍戏,贺梅川也时不时出没,时间一久,楚笙已经习惯了把这二人当空气,顺便屏蔽剧组里的风言风语。 就连剧组已经转场到了郊外,裴青旸依旧还在,幸而贺梅川没有跟来,否则剧组八卦又够喝一壶。 楚笙中途休息的时候,裴青旸坐到了他身边,拧开一瓶水递给他,楚笙没有接,而是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水杯,裴青旸便又收回手,道:“要么,还是把小秦叫回来照顾你,身边连个人也没有还是不太方便。” 楚笙坐到椅子上,拿起剧本来看,道:“我没钱,养不起助理。” 裴青旸的话就这样忍了回去。 这时文雪儿走了过来,见了裴青旸打趣道:“另一位先生今天怎么没来?” 按照裴青旸的习性,一向不将女明星放在眼里,这种问题也不会回答。 没想到他竟然接过了话,语气平常“他家在欧洲那边的生意出了些问题,他赶过去处理。” 楚笙翻剧本的手顿了一顿,裴青旸坐到他身边,低声道:“放心,他救过你,我不会拿他怎么样,欧洲那边的也是好事,就是需要耗费点精力而已。” 楚笙没有接过去的水,他喝了一口,接着道:“不过能不能拿的下来,看他自己,我不能保证。” 裴青旸拧上水瓶的盖子,漫不经心地评价“继承家族产业,也是有风险的,至少在个人自由上,要受一些约束。” 楚笙偏过头来看他“那裴老板呢,什么时候走?” 裴青旸似乎对他的话很讶异“我影响到你拍戏了?” 楚笙看着他“这么久了?裴老板竟然还没有玩够?” 这幅深情脉脉的样子,不拿影帝实属可惜。 裴青旸眼神暗了暗“就算我说不是,你大概也不会信。” 楚笙越发觉得荒谬可笑,他‘啪’地把剧本合上“裴青旸,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除非你绑了我,否则我不会跟你回去。” 裴青旸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如果我真的只要你回去,早就绑了你。” 他话说一半,顿了一下,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近乎挫败的神情:“或许你没有看出来,我是在追求你。” 他只是觉得,他没有资格去挽留过去的楚笙了,但或许可以追求现在的楚笙。 没想到当事人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是不是他哪里做错?还是追求的方法不对?裴青旸陷入了思考。 然而楚笙在看到他那神情的时候,几乎是不敢相信的,裴青旸是天之骄子,玩弄一切于鼓掌,怎会因他觉得挫败,他甚至来不及气也来不及笑,第一反应就是把手贴上了裴青旸额头“您没事儿吧?” 这也没发烧啊! 下一秒,他手腕被裴青旸握住,而那个人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他。 “咳。”楚笙迅速抽回手,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既然这样,那能麻烦您把那些监视我的人都扯了么? 裴青旸眼睛转开“好,我回去就安排他们离开。” 之后又问道:“一起吃个晚饭?” 楚笙立刻换上一副客套的的笑容:“不了,晚上和导演一起吃。” 裴青旸并没有坚持,只是觉得沈请让有些碍眼,可沈请让和贺梅川到底不同,他是楚笙正在拍的这部戏的导演,楚笙看起来似乎十分看重这部戏,若他敢动什么手脚,楚笙一定要找他拼命。 那就只好算了,他想。 第三十章 “卡!” “这里不对,情绪应该再外放一点,不用这么收敛。”沈请让面无表情地喊了第二十四次“卡!”招手叫楚笙过来给他讲戏。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楚笙早已经和一众工作人员一样被磨得没了脾气,拍了二十条算什么!拍四五十条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 他心平气和地听沈请让讲戏,一边胡思乱想自己这部电影在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拍完,这时那个一直跟在沈请让旁边的助理急匆匆走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少爷,二少爷来了。”  他话音刚落,只见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大步走了过来。 他上身穿一件黑T,下身穿着破洞牛仔裤,踩着一双马丁靴,头发理得很短,更显得五官硬挺,轮廓分明。 楚笙倒是听说过沈请让有个弟弟沈飞白,沈家二少爷,今年二十三岁,只是沈请让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他弟弟派头这么嚣张。 沈飞白大咧咧坐在沈请让旁边,漫不经心擦着墨镜:“你们这个剧组怎么回事?一个大牌明星都没有?是不是缺钱啊?要不我去叫爸给你投资一点,不要总和你那个英国朋友走那么近,我不喜欢。” 他并不关注娱乐圈,对演员的印象大概还停留四大天王,这其实很正常,娱乐圈本就不是人人都关心,但他语气狂妄,且说话时声音实在不小,丝毫不在意旁人,楚笙倒没什么,陈立就坐在不远处,一个影帝被说不是大牌,可算是得罪人。 幸而陈尔天性沉默寡言,一心看着手中剧本,似乎没受到任何影响。 沈请让眉头皱得明显“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沈飞白眼睛钩子一样盯住他“每次给你打电话都说在工作,我当然要来看看你在做什么工作了?” 他环顾一周,颇为不屑“这就是你的工作?啧,你就为了这个连续好几个星期都没回家吃饭?” 沈请让忍无可忍,额头青筋隐隐“我是你大哥!” “好,大哥。”沈飞白笑嘻嘻地叫了一声。 叫完就来抓沈请让的胳膊“我看这里也不是没你不可么!就这破机器,谁不能摆弄啊!你跟我回去吧!” 沈飞白说着站起身来,大喊一声“剧组今天放假,大家散了吧!” 沈请让挣脱他的禁锢,一个水瓶砸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这下剧组的人都吓傻了,沈请让虽然气质偏冷,但平日里看上去还是温文尔雅的,这样粗鲁的动作,可从未见他做过。 这样看来,沈家两位少爷的关系,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看起来实在怪异。 沈飞白灵巧躲过水瓶,抱怨道:“你干嘛呀!谋杀是不是!刚才还说我是你弟弟,翻脸就不认人!” 沈请让狠狠瞪了沈飞白一眼,偏过头去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他长出一口气,道:“你先回去,这个周末我会回家,替我向爸爸问好。” 沈飞白似乎还不满意,却知道再继续下去他哥一定会真生气,于是见好就收“行吧,那我走了,你说话算话啊!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趁沈请让还没拿起第二个瓶子,识相地走了。 走到一半却又被沈请让叫住“等等。” 他笑嘻嘻回过头来“怎么了?又舍不得我走啦?” 沈请让满脸无奈“爸爸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安分一点,不要惹是生非,离你那群狐朋狗友也远一点,别让爸爸操心。” 沈飞白撇嘴“知道啦!每次见面都是这些,就没点新鲜的!” 一边哼着歌,一边离开了剧组。 沈飞白走后,剧组上下各个加十倍的小心谨慎,生怕撞在枪口上挨水瓶的砸,幸好一天下来风平浪静,并没有出什么暴力事件。 剧组里风平浪静,不代表外界就不能无风起浪。 三天后的早上,一家娱乐网站登出这样一则新闻:“演员多年不红忽受大导演青睐,扶上男主宝座堪比真爱待遇。” 配图是剧组楚笙和沈请让互动的画面,还有两张是戏外两人一起吃饭。 这个网站平时的流量并不算大,只是传到微博上,就有不少围观群众起哄,甚至不少之前质疑楚笙的人也开起了玩笑,说他原来是导演真爱,这就怪不得沈请让为什么对他青眼有加了。 还有不少网友直接发言:我看他们俩挺般配的,要不在一起算了! 楚笙看了这则新闻只想笑,‘真爱’这两个字他可当不起,但凡导演能少让他拍两条戏,他就要谢天谢地。 然而玩笑归玩笑,没有哪个人真会以为他们俩有什么,就算剧组里有人大着胆子调侃,也就是大家起哄一阵就过了,不会有人真的在意。 另一边方然也从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新闻,还占去不小的版面,他暗自纳罕道:沈家那位导儿,不是个性冷淡吗,怎么忽然还开了情窦搞上真爱这一套了? 他看了看报纸,默默的将这一页折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方然已经从司机那里打听到裴青旸顶着淤青出现的前一天是去了楚笙家,基本上可以断定那是楚笙的杰作。 自己老板就这么被人打了都没还手,还让楚笙好端端拍着戏,说明楚笙在他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象的重要得多。 他老板最近脸色不好,要是火上浇油气出心脏病来就不好了。 方然觉得,自家老板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出手还是很大方,自己还指望他多活两年,能攒够钱娶媳妇呢。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偏偏有人把这娱乐网站用来博眼球的新闻当了真,所以这天楚笙回酒店的时候,被堵在了酒店的大门口。 沈飞白抱着胳膊,横在他前面,凌厉的眉眼透着狠意“你就是楚笙?” 楚笙对这位沈家二少印象深刻,却不知道他为何而来,只好点点头“我是。” “呃,你是来找沈导演的?” 沈飞白否定了他的话“我就是来找你的。” 他把楚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那表情活像是在挑选一个物件儿,半晌收回目光,颇为不屑“你演技也不怎么样,潜规则上来的吧?” 楚笙没想和他纠结他连自己的戏都没看过,怎么就知道自己演的不怎么样,只是单纯觉得好笑,然而沈飞白并不觉得,他那眼神似乎是要把楚笙生吞活剥了“听说你以前跟着姓裴的,现在想来爬沈请让的床?” “他摸过你吗?睡过你吗?” 楚笙大概是明白这位二少原来是为了那点花边新闻兴师问罪来了,原来这种新闻是真的有人信的么! 他正了正神色,觉得沈家二少都这么认真地问自己了,自己也不能太不认真,他道:“首先我和沈导演没关系,不过二少,你哥又不是你的私有物,谁爬你哥的床你好像管不着?” “放屁!老子上了他他敢给老子戴绿帽当然跟老子有关系!”沈飞白大嚷。 楚笙:“……???!!!” “呃……” 对不起……导演,我真的没有刺探你隐私的意思。 楚笙一时间处理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大脑当机,站在原地半天动弹不得。 “沈飞白!” 沈请让不知道何时出现,挡在了楚笙前面。 他双手紧握,青筋突起,整个人忍耐到了极点“你他妈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跟你睡了是不是!” “不……我,我没……”沈飞白显然被突然出现的沈请让吓了一跳,刚才他说那句话是完全没过脑子没想过后果,更想没想到会被沈请让听到。 他支支吾吾地似乎想向沈请让道歉,却忽然转了脸色,愤怒地盯着沈请让“我就是!怎么了,这让你觉得很丢人吗?”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报纸砸到沈请让胸口“你也不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和一个小明星不清不楚,你是我沈家的人,我沈家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 “啪!”沈请让一个巴掌抽了过去,声音清脆显然用了很大的力气“你给我滚!” 沈飞白明显懵了,半天才想起来摸了摸脸,纵然脸上已经浮现了明显的巴掌印,他似乎并不感觉很疼,而是震惊“沈请让!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小狐狸精打我!” “我不是你沈家的人,我原本也不姓沈,你现在能不能滚了?”沈请让咬牙切齿,眼底满是红丝。 楚笙:……他是不是又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不会被灭口吧…… 沈飞白一脸不可置信“你现在为了他连家都不认了?” 沈请让太阳穴直跳,觉得和他说不通,干脆道:“是又怎么样?” “沈飞白,你不就是不甘心父亲准备把公司的管理权给我才这样羞辱我,我和你说过多少次,只要你日后能够独当一面,所有的资产权力我一分不要全部给你!你以为我愿意要!” “现在请你消失在我眼前,我不想看到你!” 沈飞白暴跳如雷“谁他妈在乎钱!我自己难道不会挣钱,我在乎的是……” “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 他狠狠一跺脚,气急败坏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重点:沈家这俩不是亲兄弟,连血缘关系都没有哈! 竟然三十章了哈哈,and,都看到这儿了,就收藏一下嘛! 第三十一章 楚笙找到沈请让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见他在那里借酒消愁。 沈飞白走了之后,沈请让为他弟弟的行为向楚笙道了歉,然后送楚笙回了房间。 楚笙洗完了澡,觉得有些不放心,去敲沈请让房门的时候,果然没有人应答。 打电话也无人接听。 楚笙穿好衣服出门去找,他几乎是漫无目的地在酒店附近走,幸好走了一会儿,就在路边长椅上看到了沈请让。 五月夜晚的空气,带着淡淡的花香,轻风微凉,却没有寒气,吹得人神清气爽。 沈请让身上依旧穿着初见时的那身白T和蓝色牛仔裤,楚笙忽然想起来沈请让似乎一直都是这种打扮,干净简洁,像刚毕业的大学生似的,不认识他的人根本不会想到他是个国内知名的大导演,更不会想到他身后,有着那么一个资产雄厚的家族。 相比起来,沈家二少穿的就花哨得多,只身上的配饰就各个价值不菲,倒是符合他张扬嚣张的个性。 楚笙看到沈请让的手里拿着一瓶酒面无表情一口接一口地灌着自己,好像喝的是水一样,手边还放着两瓶,都是超市里最常见的,廉价而刺激的白酒。 楚笙在沈请让身边坐下,笑了一下:“我说导演,你就算喝酒也别在路边喝呀!还是这么烈的酒,手机也不接,万一你醉得不省人事,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我们剧组可都指望着你一个人呢!” 沈请让只是淡淡瞥他一眼,然后转过头去。 楚笙摸摸鼻子,打算闭嘴。 “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就在他以为沈请让不会搭理他的时候,沈请让放下酒瓶,垂首默默盯着地面,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似乎是想为今天的事做解释,楚笙也就不出声,继续听他说。 沈请让似乎被酒呛到,咳了两声才继续:“不过沈飞白,他的确是沈家的二少,沈家的大儿子在七岁的时候夭折,沈太太身体又不是很好,医生说以后很难再有孩子,老爷子和太太十分恩爱,并不打算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后来,他在我父母的葬礼上看到了我。” “他和我的亲生父母是好友,我很小的时候就经常在家里看到他,也很喜欢他,我父母是在海难中去世的,他们去世之后,我本应该由叔叔一家抚养,老爷子当时可怜我,也因为自己膝下无子觉得寂寞,他征求了我的同意,我知道叔叔家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何况这个很少见面的叔叔对我来说还不如沈叔叔来的亲切,就点了头。” “他从叔叔那里取得了我的抚养权,把我带回了沈家。” “我在沈家一直过得很好,养父养母都很善待我,两年之后沈太太有孕,生下了沈飞白,大家都很高兴,没想到的是,沈太太却在生产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沈飞白出生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一个人在沈家,连个能在一起玩的同龄人都没有,总有些寂寞的,在沈太太去世之后,沈请让伤心之余更是心疼襁褓中的沈飞白,他曾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做一个好哥哥。 “老爷子因为曾遭遇过丧子之痛,又深爱他的母亲,所以对这个小儿子十分纵容,不希望太过约束他,眼看着他身体越来越差,去年又住了院,公司又不能没人去管。” 沈请让抬起头看着城市上空那轮被灯光挤兑得黯淡的月亮“春节的时候我已经答应过他老人家,最迟明年,会回去帮忙。” “也许,这会是我拍的最后一部电影了。” 他笑了一下,无比的苦涩,有隐隐的不甘,却没有丝毫的怨怼。 沈家养育了他,而现在,他就要为了这些,付出他一生的梦想了。 楚笙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情,他身为一个外人,无法做出任何评论,他只想安慰一下沈请让,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而沈请让似乎的确是喝多了,若是平常,他绝对不会这样多话。 楚笙听他已经有些沙哑的嗓子低低地道:“飞白一心以为爸爸把公司交给我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是对他的侮辱,却不知道爸爸早就为他铺好了所有的路。” “我上大学之前,一心想要读电影学院,爸爸问我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之后爸爸和我长谈了一个晚上,他告诉我,沈家需要我,飞白也需要我这个大哥,于是我去读了商科。” 这就是他一个电影导演,却出身商科的原因了。 “我大二那年的春节,爸爸的老朋友来看望他,我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别墅的二楼书房外,沈老爷子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一丝不落地传入进来送点心的沈请让耳中。 “飞白还是太小了,我总是舍不得对他严厉,这是我的不对,我已经打算把公司交给清让,正好可以激励他,清让是个好孩子,他不会贪恋我们家的钱和公司的权力,等飞白真的长大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沈请让默默下楼,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忽然理解了很多事情。 直到现在,一切都按照沈老爷子的的计划发展,只除了沈请让在大学期间结识了一个英国朋友劳伦斯,他很喜欢沈请让在大学拍摄的一些短片,并且愿意给他投资,所以沈请让在毕业之后,还是任性地投身到了影视行业中来,劳伦斯非常喜欢他的作品,每次看了成品都赞不绝口。 并许诺只要他愿意继续拍,他就愿意继续投资,会有那么一天,他会看到沈请让站在国际的电影舞台上,带着自己的作品。 然而沈请让的梦想和坚持对于沈家来说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去年在医院里住了近三个月,再次找了沈请让,告诉他飞白不争气,自己打算把公司交给他,他只希望公司好,血缘关系他是不在乎的。 沈请让对这位从小疼爱自己的养父当然是有感情的,所以明知道那些话真假参半,他还是决定放弃电影事业,拍完这最后一部之后,就接手沈家的生意,等到沈飞白真的能够独立支撑,他会离开沈家,他什么都不要,或许那个时候,他可以继续自己的热爱的事业。 “中国俗话说,生恩不如养恩大,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我任性了这么多年,也够本了。”沈请让语气平淡地解释。 楚笙只觉得他有点难过,他也曾经尝过梦想被人把控在手里的滋味,虽说不上感同身受,但还是有些心疼沈请让。 他偏过头去看沈请让,认真询问:“光是沈老爷子舍不得沈飞白么?” 沈请让沉默半晌,嘲讽似的笑了一下“是,我也舍不得他吃苦,我已经这样不自由了,就让他自由地长大好了。” 他似乎有些头痛,曲起指节敲了敲额头“其实以前我们两个挺好的,就是他上大学之后,不知道为何,开始特别讨厌我这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尤其最近不知道抽的什么疯……让你见笑了。” 楚笙叹口气,道:“也许是我多嘴,在我看来,二少也很在乎你。” 都为了一个捕风捉影的传闻堵上门来了,说是不在乎才没人信吧。 沈请让很快摇头“你不了解他,他只是喜欢玩,而且从小到大予取予求习惯了,世上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我越是抗拒,他越是要追过来,等他真的拿到手了,没过多久,又会追逐新的兴趣去了,从小到大,他的那些玩具,都是这样的。” “而我,只不过是他的另一个玩具。”沈请让喝了一口酒。 “更可况,我是他哥哥。” 他是他的哥哥,是沈家的养子,若是和沈家真正的继承人这样乱来,他有什么脸面面对父亲。 世上事,各有各的曲折不幸,楚笙只能安慰地道:“怎么会,你是他哥哥,活生生有血有肉,怎么会是玩具?” 他随即笑了一下“而且你们永远都会是兄弟,这世上有些东西,本就不必长长久久地拥有,也不必求结果。” 楚笙双手一摊“你看我,苦心钻营这么多年,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得。” 沈请让醉眼迷离地看着楚笙,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导演一向是个对情绪敏感的职业,楚笙对于裴青旸那种闪躲,并不像是没有动过心的样子,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至于贺梅川,他实在不知道贺梅川每天在干些什么,更像是无聊找乐子。 楚笙拿起酒来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呛得他直咳嗽,好久才平复下来,慢慢地道:“裴青旸,他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母亲外,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他笑着摇头“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没见过世面,也不知廉耻,流浪狗一样,见着别人手里的肉骨头,巴巴地就跟人走了。” “你恨不恨他?”沈请让问道。 楚笙喉咙梗了梗,之后笑了“不恨。” “后悔吗?” “不后悔。” 楚笙觉得心脏揪疼,又喝了一口酒想要压制心口的疼痛。 “以后躲远点就是,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你倒是豁达。”沈请让给出评价。 “嘿,谢谢导演。” 楚笙已经喝得晕晕乎乎,说话也越来越没有逻辑。 这时手机屏幕亮起,楚笙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喂?已经很晚了,我不工作,你明天再来吧?” 那边的人顿了一下,低沉的声音传来“你喝酒了?” “你在哪里?” 楚笙狠狠皱眉,喃喃道:“说了不工作,怎么这么多话。” 说完就挂了电话。 沈请让可是看见了来电显示上明显的‘这个不接’四个字,见楚笙的表现有些无语,没想到这人原本是为了陪自己,自己还没怎么样,他反倒喝多了。 他扶起明显坐都坐不住往地下滑的楚笙,架着他慢慢往酒店走。 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辆车子停住在他身前,裴青旸急匆匆地从车上下来。 他接过楚笙,冲沈请让道:“多谢你照顾他。” 沈请让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还没等他说什么,裴青旸便道:“沈导不介意的话,可以先上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不用。”他指指楚笙“我没他酒量这么差。” 裴青旸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确认他没有真的喝多,之后点了一下头,扶着楚笙走到车边,打开车门,护着他的头把他安置在了车里。 整个过程,楚笙都十分乖顺,没有反抗。 等到裴青旸的车已经消失,沈请让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是不是不该让他把楚笙带走? 果然他还是有些喝多了,沈请让揉揉太阳穴,有些懊悔。 第三十二章 裴青旸怕楚笙尴尬,便没有带他回裴园,而是带他去了自己最近的一处公寓。 楚笙在车上还算安静,下了车就开始闹,死活不肯被裴青旸抱着,裴青旸被他闹得没办法,干脆把人往肩上一抗,直接抗了进去。 楚笙是真的醉了,脸颊飞红,被人抗在肩膀上,嘴里嚷嚷:“导演你是不是还没吃过我做的饭?我跟你说,我的手艺堪比米其林厨师,你不信?咱们现在就去买东西我做给你吃!” 说着就要下来,裴青旸轻拍了他一下,道:“别闹,超市已经关门了。” “那好吧,只能下次了。”楚笙喃喃,语气颇为遗憾。 裴青旸把他放在床上,察觉他一身酒气,便打算给楚笙洗个澡。 他先去往浴缸里放了水,调节好水温,脱他衣服的时候,楚笙不耐地一扬手,差点打到他。 裴青旸又气又笑,却不罢休,坚持去解他的扣子。 终于把人剥干净,俯身去抱他的时候,又被推开,他拧眉“抱都不让抱?” 楚笙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微闭着眼睛理直气壮道:“不让!” 接着往被子里缩了缩,道:“我冷。” 裴青旸这时却不觉得气了,只是觉得楚笙可爱。 他干脆用薄被把楚笙裹起来,整个抱去了浴室。 等到把楚笙安安稳稳在浴缸内躺好,裴青旸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大半。 他去拧楚笙的鼻尖“为什么最近脾气这么坏?” 楚笙不回答,裴青旸眸子暗沉“还是真的这么讨厌我?” 楚笙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不看他。 裴青旸忽然想起楚笙刚刚来到裴家的时候,他那时候少年心性还在,对他并不很服从,有时候在床上被他弄狠了,还会咬人。 他发现自己忘了很多东西,比如楚笙本就不是性格柔顺的人,只不过这些年为了迎合他,才把自己生生变成了顺从的样子。 楚笙这个时候似乎是感受到了浸泡在温水里的舒适,不去挣扎,反而舒舒服服地靠在了浴缸边沿。 裴青旸笑了一下,开始给他擦拭身体。 楚笙最开始吸引他的,不过是这张漂亮的脸,和这具年轻姣好的身体,再后来,就是连自己都没有自己思考过的,不知从何而起的独占欲。 他从未对第二个人产生过那种独占欲,他身边的其它人,合则聚不合则散,只有楚笙,他一想到他要离开就要发疯。 楚笙第一次和他提出分手,裴青旸也的的确确发了一场疯,以至于他开始发觉自己对楚笙似乎有些在意得过分。 那次之后,裴青旸彻底地想明白,他是真的打算让这个人配在自己身边一生的,他愿意给他名正言顺的身份,愿意让公司下属知道楚笙是谁,愿意带他见自己的朋友,甚至已经打算带他回家,这一切都做好之后,楚笙会成为他终身的伴侣。 裴青旸一向不把□□关系当做一回事,正如他的父亲,一生风流无数,无论对内还是对外,不还是只有这么一个妻子? 不光是他的父亲,他们圈子里对对夫妻相敬如宾,外面的都是玩意儿而已,谁会当真? 那时的他以为楚笙可以做一个像他母亲一样的配偶,他从未想过那会给楚笙带来多大的伤害。 裴青旸从未想到过‘爱’这个字,他一向不把这个被众人动不动挂在嘴边的字眼当做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想要的人,就让他一生留在身边,爱不爱有什么要紧? 所以他知道楚笙曾深爱自己的时候才会如此震惊。 可是自己呢,是否也爱楚笙。 自然是爱的。 他问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竟然毫无疑问,没有人能够束缚得了裴青旸,他想要长相厮守的人,怎会不爱。 不过是觉察得太晚,晚到已经让那个人灰心丧气,不顾一切地决裂和离开。 那他如今愿意认错,不知是否来得及。 而酩酊大醉的楚笙必然是不能回答他了,裴青旸只好想着等他醒了再去问。 他把楚笙从浴缸里捞出来擦干,然后换上自己的睡衣,顺便给自己也换上干净的衣服,之后让他坐在床边,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楚笙现在已经不再反抗了,乖乖地坐在那里,被暖融融的风吹得昏昏欲睡。 他整个人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轮廓变得柔和,裴青旸看得心里一软,不知不觉就低头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很单纯的一个吻,没有侵略,不带欲|望。 这时楚笙慢慢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这个亲吻自己的人,不明白正在发生什么。 裴青旸与他分开,托起他的脸,让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小笙,我是谁?” 楚笙几乎是立刻便答:“裴青旸。” 裴青旸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疼。 他轻轻吻了楚笙的脸“是我。” 楚笙晃了晃头,似乎想要弄清楚状况,却不得其法,裴青旸怕他晃晕了自己,扳正他的头,温柔地哄道:“你喝醉了,先睡觉好不好,等到明天早上醒了就都好了。” 虽然他明知楚笙明天早上醒了,自己怕是不会那么好过。 楚笙似乎很相信他,躺到床上,任裴青旸给他盖好被子,然后自己也上床,从背后抱住了他。 因为酒精的作用,楚笙很快便陷入了沉睡,裴青旸只是抱着他,感受着这失而复得的体温,觉得一切新奇而美好。 他从未照顾过人,更不知道原来照顾一个人,有这么多琐碎的担心,和细枝末节的事要去做。 他觉得很开心。 裴青旸吻了吻楚笙的发顶,低声道:“做个好梦。” 他想要把一切都补给楚笙,只要有时间,只要有机会。 虽然楚笙现在一见他就想躲得远远的,还时不时言语刻薄地发脾气。 不过裴青旸如今对他有着满腔的温柔,可以用一生一世来消耗。 楚笙第二天酒醒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他翻了个身,在那人胸口蹭了蹭。 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我去昨天发生了什么!我为什么在裴青旸的怀里!我是穿越一年前了吗?老天你能不能积点德! 他一把推开裴青旸,力道太大以至于差点把自己翻到床下去。 被惊醒的裴青旸眼疾手快地捞住他,微带沙哑的嗓音责备道:“做什么?” 楚笙手忙脚乱地推开他,从床上起来站在地板上,指着裴青旸大声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哪里,你都干了些什么!” 裴青旸见他赤脚踩在地板上,有些不悦“地上凉,上来说!” “我上你个大头啊!”楚笙几乎抓狂,裴青旸在心里摇头:果然脾气越来越大了。 他下床拿了一双拖鞋,放到楚笙面前的地上,道:“把鞋穿好。” 见楚笙不动,他思考了一下自己给他穿鞋的可能性,想了一下觉得有些难度,便直接解释道:“我没碰你。” “不过是你昨天晚上喝多了,被我撞见,才把你带回来。” “这里是我的公寓。” 楚笙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是又有些尴尬:自己的反应是不是有些过度了? 裴青旸的关注点却明显不在这件事上,他已经习惯了楚笙的抗拒,只是道:“现在可以穿鞋了?” 楚笙机械地穿好了鞋,找不出解决眼前问题的办法,觉得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冲裴青旸道:“我衣服呢?” 裴青旸指指床地另一边,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昨天晚上和楚笙斗智斗勇,竟然直接把他的衣服扔在了地上,的确还是欠缺一些照顾人的经验。 他顺手给楚笙拢了一下衣领,遮住了袒露的胸口,他的睡衣,楚笙穿着还是大了一些。 楚笙触电般得后退一步,他目光落在裴青旸的手腕上,那串乌木手串他很熟悉,熟悉得有些刺眼。 那时候他在剧组,一听到裴青旸车祸的消息就往回赶,半路上得知他脱离危险,正好路过一处寺庙,下车就进去磕了三个头,这乌木手串就是寺庙里的老和尚给他的,说是消灾赐福,平平安安。 后来他玩笑般地把它戴到裴青旸的手上,顺便编了一个故事“这是我偶尔碰到的一个老和尚给我的,他说和我有缘分,所以把这手串送给我保平安,不如给你吧。” 裴青旸收下的时候,他非常高兴,却又要忍着不能表现出来,以至于后来那手串突然消失,楚笙虽然在意料之中,也不是不失落的。 这么多年,他把自己的真心藏得多么小心翼翼,以至于一朝被戳破,才会如此狼狈。 时过境迁,而他现在发现自己醉酒之后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和前金主睡在一张床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 醉酒的后遗症突然来袭,楚笙觉得头痛。 他敲敲自己的头,不能再想了,再想又要伤神。 他迅速拿了自己的衣服,抱去卫生间穿好,接着逃命一般地离开了裴青旸的公寓。 徒留裴青旸一个人在原地叹息,他真的有这么可怕么? 第三十三章 楚笙第二天回到剧组见到沈请让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很有默契地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到了六月中旬,电影中陆明的早期戏份进入了尾声,过了一开始的磨合期,剧组演员相互之间以及与导演之间配合越来越默契,纵使是在沈请让的魔鬼统治下,拍摄速度也奇迹般地得到了极其微小的提高。 一切都很顺利,唯一不顺利的是,楚笙觉得最近有人在跟踪自己。 察觉到这件事情之后,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裴青旸旧病复发,把从他身边撤掉的人又派了回来,于是一个电话打了过去。 楚笙打来电话的时候,裴青旸正在开会。 他用手势终止了会议,拿起手机出门,方才接通。 楚笙直入正题“裴老板,你最近是不是又派人跟着我了?” 裴青旸皱了皱眉:“有人跟踪你?多久了?除了跟踪,有没有做其它的事情?” 这话等同变相的否认,楚笙还是有些疑虑:“真的不是你?” 裴青旸却并不心虚“不是。” 他接着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立刻叫人去处理。” “不用了,既然不是你,我会自己查清楚的。”楚笙有些尴尬,说完挂断了电话。 裴青旸被挂了电话,收起手机叫来方然,吩咐几句,接着面色如常地走进会议室继续开会。 下午楚笙从剧组出来的时候,看见裴青旸等在外面。 他本想装作没看见直接走过去,裴青旸却走了过来“跟踪的事情我查清楚了,是沈请让的弟弟沈飞白安排的人,我约了他,要不要去见见?” 接着解释道:“对不起,确实是我自作主张,如果你不想……” “好。”楚笙忽然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打断了他的话。 裴青旸点了一下头,打开副驾驶的门,见楚笙不动作,便又关上“那我陪你一起走过去。” 楚笙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矫情,在心里骂了自己两句,道:“不用。”便坐了进去。 狭窄的车厢里,裴青旸身上那股熟悉的气味幽幽地往鼻子里钻,这是一种木调的香水,后调有雪松的味道,和他很搭。 楚笙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刚刚认识裴青旸的时候,一度很迷恋这种味道,就在自己身上喷和他一样的香水,闻着就觉得安心。 那时候他分明很依赖他。 楚笙被这种味道浸泡得晕晕乎乎,心脏像是被一张网缚住,网越收越紧,勒得他酸疼,他打开车窗,新鲜的空气涌进来,才觉得好受一点。 裴青旸看了他一眼,道:“我之前和沈飞白通过电话,他和他大哥的关系并不一般,之前你们两个的新闻,我虽然叫人压了下去,但估计还是被他看到了,才会这样针对你。”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像我这样大度的。” 楚笙被他的无耻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干脆就没有说话。 却听裴青旸挫败地道:“其实我在说笑话,因为看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他叹口气“似乎很失败。” 楚笙没忍住弯了一下嘴角,同时那种气味似乎又开始向他袭来,酸痛的感觉再次包裹了他的心脏,他深呼吸几次,缓解那种清晰的窒息感。 幸好车子很快停在了一家茶馆前,裴青旸和楚笙一起下车,被服务人员领到一个封闭的隔间。 沈飞白比他们先到,百无聊赖地翘着二郎腿,一见到楚笙,眼神锐利得刀子一般。 裴青旸不着痕迹地挡在楚笙前面,向沈飞白伸出手“裴青旸。” 沈飞白懒懒地和他握了一下手,报上自己的名字。 两人落座在沈二少对面,沈飞白扫了楚笙一眼“有话快说。” 楚笙抢在裴青旸前面开口“也没什么别的事,只不过想问问二少为什么派人跟踪我?我是哪里得罪二少了?” “哪里得罪我了?”沈飞白嗤笑,坐直了身体“小狐狸精,我警告你离我哥远点!要是被我抓到你勾引他的证据!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少爷!” 裴青旸突然开口打断,语气冷硬“就算是你父亲,也不会当着我的面对他失礼,沈少爷是否应该注意一下言辞?” “裴总。”沈飞白和他目光向撞“我很好奇,他是你的什么人啊你这么护着,据我所知你们不知早就断绝关系了?怎么,藕断丝连?” 裴青旸脸色不变“他是我追求的对象,你明白了?” 沈飞白看了楚笙一眼,嘴巴动了动,十分不忿的样子,楚笙看他的嘴型,大概猜到了他在说什么:狐狸精。 他在心里暗笑,看了自己的身份,是在沈家二少那里坐实了。 楚笙看着他,语气诚恳“二少,我可以保证,我和沈导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最好。”沈飞白恶狠狠道。 楚笙转向裴青旸“裴先生,我能否和二少单独谈谈。” “好,我就在外面。”裴青旸起身出去,楚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那种心脏抽痛的感觉来自何处,明明是他叫裴青旸出去,却不能忍受看着他落寞的背影,更加见不得他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他似乎在裴青旸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啧啧,你好大的本事呀!裴青旸也算是一号人物,竟然就被你这么呼来喝去。”沈飞白惊奇地道。 楚笙挪回目光,强迫自己平复情绪,冲他笑了一下“我让他离开,是想要问问二少,为什么这么看不惯我和你大哥走得近?” “当然是为了我沈家的名声!”沈飞白不假思索。 “原来你是为了你沈家的名声?”楚笙挑了一下眉,揶揄道:“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喜欢他才这么大动干戈。” 沈飞白顿时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没跳起来,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没气势,冲他扬起了下巴,理直气壮道:“老子就是喜欢他!怎么着?你管的着么?” 楚笙看着他道:“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你看看自己做的那些事儿,哪一点像是喜欢他的人能做出来的?” “你说什么!”沈飞白怒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情,轮不到你来插手!” 楚笙不理他的怒火,丝毫不惧地直言道:“二少以为,把一个人牢牢地锁在自己身边了,限制他的自由,剥夺热爱的事业,就是很了不起的喜欢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什么时候要剥夺他的事业了?”沈飞白拔高声音。 “二少不知道?”楚笙故作惊讶“沈导演为了回报你们沈家的养育之恩,已经决定放弃电影事业,回去接手公司。” “那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巴不得这样做!”沈飞白气急败坏。 楚笙冷笑:“事实上,这是你的父亲为了给你铺路才做出的决定,他知道沈请让的性格绝对不会贪图原本属于你的家产,所以才把公司交给他,借此刺激你,等到你能够接手公司的时候,沈请让会把一切拱手交还给你,他想要报答你们的父亲,更希望你能自由的生活,才会同意,就连当初转读商科,也是听从你父亲的安排,凭借你对他的了解,以为他对电影的热爱比不上一份家产?” 他一口气把话说完,再看向沈飞白的时候,只见他脸色苍白,嘴唇抖着说不出话来,半天才道:“这些,都是他和你说的?” “事实上,他那天喝醉了酒,否则这些话,他只会一辈子拦在肚子里。”楚笙回答。 “他为什么从不和我说这些呢?”沈飞白喃喃,所有的神气都从他身上消失,明明衣着依旧光鲜,看起来却有些灰头土脸。 “因为他受了你们沈家的恩惠,所以把这些当成自己应该做的回报。” “因为他爱你,胜过很多东西。他想让你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他想保护你,他已经很努力地做一个好哥哥,你还要他怎么样?” 楚笙叹口气“二少,我知道我不该插手你们的家事,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和你说这些话是对是错,只不过我认为你有权知道这些。” 他站起身,道:“二少可以自己想想,我先走了。”  他走之后,沈飞白狠狠踢了一下面前的凳子,痛苦地道:“什么好哥哥,这些根本就不够!” 楚笙一走出门,就看到等在那里的裴青旸,他别过头,裴青旸道:“你们谈完了?” 楚笙点头,接着向外走,走到外面站定,他冲裴青旸道:“今天谢谢裴先生,之后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好了。” 裴青旸的动作顿了一,道:“好。” 正好这时一辆出租车经过,楚笙招手,快步上了车,等到车子开动,走了一会儿,他突然回过头去,裴青旸依旧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灯火已经亮了起来,裴青旸的影子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楚笙像是忽然被人揪住了心脏,他忽然想,如果他早点遇到现在的裴青旸,那该有多好。 第二天就是最后一场陆明毁容之前的戏,拍摄超乎寻常的顺利,沈请让喊下“卡。”的时候,楚笙心中雀跃的同时又很惆怅,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站在阳光下的陆明了,在这之后,这个角色就要彻底地走到黑暗里,直到被黑暗吞噬。 剧组收工,楚笙向休息处走去,想要收拾好背包。 这时忽然有一个群演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他的照片“楚先生,可以给我签个名吗?等这部电影播出,您肯定身价倍增,到时候我就可以把您的签名做收藏了。” 这个男生长了一张白净的瓜子脸,笑起来还挺好看。 楚笙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一些耳熟,他一边思索着在那里听到过一边接过了照片,正要签名的时候,眼前一片白光闪过,楚笙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划上自己的脸。 周围响起叫喊的声音,有人冲上来把那个群演拉走,那人很快就被压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有人大声喊道:“打120!快打120!” 楚笙看到不远处的沈请让脸上出现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错愕表情,之后快速向自己奔来,他感到脸上一阵温热,下意识地用手去摸,低头看时,掌心已经浸满一片血色。 第三十四章 周围乱成了一锅粥,就在这个刹那,楚笙突然想起来,刚才那个声音他听过很多次。 那个在宾馆打来电话,告诉他“裴青旸在我这里”的人,那个给了他文远地址的人,应该就是这个人。 沈请让已经快步跑到他身边,去查看他的脸,那双手甚至是颤抖的,只敢虚放在他的脸附近,碰都不敢碰,楚笙半边脸上全都是血,鲜血沿着脸颊和脖颈流下来,很快把衣服大片大片地染红,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沈请让声嘶力竭地冲周围人喊:“快带他去医院!” 楚笙看到那个被压在地上的行凶者脸上的笑容,他狠狠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活剐了,原本秀气的面容扭曲而狰狞“他不是喜欢你么,他不是除了他谁都不要了么!我就要看看,没了这张脸,他还能不能继续喜欢!” 这个人几乎已经歇斯底里“你根本就没有我爱他!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到!你根本就不配!” 他惊讶自己竟然还有心思觉得他可怜。 的确很可怜,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他的人,把自己变成这副样子,还即将葬送自己的一生。 他以为曾经的自己很傻,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比那个他更傻的人。 楚笙很快就被送到了医院,医生为他处理好了伤口,止住了血,现在他的脸上贴着纱布,遮去了那道伤,另外半边脸依旧是完美无瑕的,足以让任何人心动,可是如果纱布被摘掉,所有人的目光都只会聚集到这贯穿了半张脸的伤疤上。 其实这样的伤口根本要不了命,如果他不是一个演员的话。 至少不会有观众愿意看到这样一张脸出现在屏幕上。 病房里,沈飞白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同情,他打电话给沈请让得知他在医院的时候吓了一跳,之后听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便赶过来帮沈请让的忙。 此时沈家二少盯着他的脸看了又看,破天荒地也替他发起愁来“你这小狐狸精也太可怜了,以后可怎么办呀!” “你他妈不会说话就给我闭上这破嘴!滚出去!”沈请让结结实实地踹了他一脚,怒吼道。 沈家二少满脸委屈,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触自己哥哥的眉头,只好捂着屁股灰溜溜地出去了。 楚笙的情绪却没受到丝毫影响,甚至被沈飞白的倒霉模样逗得笑了一下,他冲沈请让道:“导演,这么大的事情,消息还能控制住么?” 沈请让脸色实在难看,沉声回答:“今天的拍摄地点封闭而且偏僻,工作人员那里都处理好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楚笙点点头“对了,这件事先别告诉赵汝,他要是知道了,估计会疯掉。” 赵汝正在陪金明明在国外拍摄广告,要是知道他被毁了容,估计跳海的心都有。 “唉……”他叹口气“我之前还说要给他挣大钱报答他,现在估计是难了,他碰到我这么个艺人,也是够倒霉的。” 沈请让看着他“这都不是大事,你的伤才是大事。” 楚笙咧咧嘴“我知道,伤口长在我脸上,你们不说我也知道,很大概率会留疤,我一个靠脸吃饭的,以后估计要饭都要不到喽!” 沈请让的眉头就没松开过,他实在不知道楚笙怎么还能用心思开玩笑的,他道:“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可能,你好好休养,听医生的话就是了。” 他看了一眼门外“裴青旸在外面站了很久了,估计是怕你不愿意见他,不然我让他改天再来。” 楚笙的眼神暗了一下,他低下头“导演,你帮我叫他进来吧。” 沈请让看了看他,道:“好吧。”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从外面打开,裴青旸走了进来。 明明就几步路,楚笙却觉得他走得分外艰难,他的眼神落在楚笙的脸上,那表情几乎让楚笙以为毁容的是他一样。 他坐在楚笙的床头,楚笙闻到他身上有很重的烟味儿。 裴青旸的手落在他没有受伤的半边脸上,那双手很凉,还带着控制不住的轻微的颤抖。 “小笙,我问过医生,你的伤口虽然深,但不是没有痊愈的可能,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等你的脸好了,你还是可以继续演戏。” 楚笙眉头皱在一起,突然觉得厌倦到了极致。 干什么呢这是,还有完没完了。 他看着裴青旸,嘲讽地笑了一下:“裴青旸,你看,我这浑身上下,唯一你能看得上眼的这张脸也毁了,你还有什么好恋恋不舍的?” “你能不能,”裴青旸收回手,遮住自己的脸,十分痛苦的样子“我们能不能有话好好说。” “我说的不对?你爱的不就是我这张脸么?当初就是因为这张脸,我得以被你看上,被你带回去像金丝雀一样地养起来,不过这世上还有更多形形色色好看的脸,你不肯放弃那些美色,所以才在别人那里流连忘返,哪怕是在许诺我,会对我忠诚之后。” “你现在肯这么低声下气的追求我,也不过就是因为你仍旧喜欢我这幅皮囊。现在好了,你最喜欢的东西被毁了,你应该可以走了吧。” 楚笙一口气把话全都说完“你不用抱有什么幻想,我不想治了,我伤得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我不想做什么无用的手术,我放弃,这幅皮囊,我不要了。” “不要这样。” “小笙,算我求你。”裴青旸握住他的手,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背。 楚笙感觉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然后变凉,慢慢滑落下去。 “对不起。” 过了好久,裴青旸抬起头来“但是,小笙,我怎么可能,只爱你的外表,我知道我让你灰心过,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我会用我剩下的生命来证明。” 楚笙抽回手,用沉默回答了他。 裴青旸站起身,道:“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想,我改天过来看你。” 接着离开了病房。 走廊里,裴青旸接起电话,管家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先生,监狱那边要怎么处理?” 裴青旸发狠道:“该怎么处理难道还要我来说!就让他在里面给我关到死吧!” “还有,”狠狠吸了一口烟“他在小笙的脸上划了一刀,他的那张脸,也就不用要了。” 他现在不能想到楚笙,楚笙是一个演员,他那么热爱这份事业,裴青旸宁愿拿自己的命去换他不要受这样的伤害。 沈请让走病房,坐下来替他削苹果“裴青旸刚才走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像是被捅了一刀。” 楚笙笑了笑“他只是可怜我,我难道要因为他的同情和他在一起?等到他不再可怜我的那一天,可就太惨了,我不能重蹈覆辙。” 沈请让不置可否,只是道:“没有人会真的爱一张皮的,如果真的到了爱的地步,必然涉及到灵魂。” 楚笙耸肩“导演,太深奥了,我听不懂。” 沈请让想继续说什么,楚笙却忽然转了话锋“导演,我有一个想法。” 他静静地看着沈请让,无论样貌如何,那双眼睛永远是漆黑而干净的。 楚笙缓缓地道:“我用这张脸出演接下来的剧情,会不会更加接近这个角色?也更加贴近你所说的,角色的灵魂?” 沈请让皱眉“楚笙,这样可能会让你失去最好的治疗时机。” 楚笙无所谓地笑笑“能不能治好,我自己最清楚。” 他小口嚼着苹果,道:“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想要演一个毁容的人,现在我真的毁了容,我突然觉得,也挺好的。” “如果我以后真的不会好了,那这部电影就是我最后的,也最珍爱的作品,导演,你可得好好拍啊。” 沈请让看着他“你真的决定了?” 楚笙的笑容轻松“决定了。” 一个月后,楚笙出院,直接就回了剧组。 剧组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都很复杂,和他说话的时候,也都尽量不去提及他受伤的事,眼神却都止不住地向他的左脸上瞟。 沈请让已经让编剧改写了剧本,陆明从火灾之中活着出来,却被追上来的歹徒毁容刺伤,接着掉进了河里。 他还是让化妆师给自己画了伤疤的妆,没办法,他脸上这道还不够震撼,得加深一下才行。 完成后的疤痕从右侧额头经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左脸,与他的疤相连。 场务叫他去候场,楚笙走了过去,摘下口罩,把那道狰狞的疤痕暴露在镜头前。 他知道有很多人在看他,一个演员,顶着一张毁了容的脸出现在镜头下,他也不是不紧张的。 然而在沈请让喊下:“开始。”的那瞬间,楚笙却突然感觉到了,自己与这个角色的灵魂,从未有过的,深切的交融。 他觉得自己就变成了陆明。 这场戏是陆明从水里爬出来,发现自己被毁了脸。 救起他的老伯安慰他“小伙子,不就是脸没有以前好看了么!这有什么的,活着最重要!好好工作,勤奋一点,好好过日子嘛!” 陆明曾经装满光亮的的眼神变得黑暗而阴郁“不,他们爱的都是那个好看的皮囊,我得到的一切也都是因为它,没有了那副皮囊,我什么都不是。” 他拉低自己的帽檐,戴上厚厚的口罩,走入到浓稠的、吞噬一切的黑暗里。 第三十五章 电影最后杀青的时候已经是年末,陆明的最后一个镜头是杀了人之后一身是血地跪在雪地上。 为了等这场天然降雪,沈请让等了半个月,一等到大雪立刻开拍,所以工作人员都很紧张,若是这次完成不了,下次又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 最后一幕,楚笙跪在那里,用沾了所爱之人的血的手慢慢捂住脸,眼泪冲散干涸的血迹,他嚎啕大哭。 黑色的衣服,红色的鲜血,白色的,覆盖一切的雪。 电影在白茫茫的大雪里结束,没有交代陆明的最终结局。 原本这一幕只需要一分多钟,但是楚笙的的哭声一直持续着,这个人物带给他的一切的压抑都在这一瞬间释放出来,沈请让一直等到楚笙情绪平复,才喊了“卡”,并宣布杀青。 楚笙从地上站起来,赵汝连忙过去扶他,止不住地抹眼泪。 纸包不住火,当时不让赵汝知道只能是权宜之计,事实上赵汝第三天就得知了消息赶回来,看到楚笙的脸,好好一大男人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他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楚笙,才被别人有机可乘。 最好笑的应该是贺梅川的反应,他从欧洲回来之后也来医院看过他一次,告诉楚笙他已经联系好了最好的医生,一定可以还他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得知楚笙想要带伤拍戏的时候,只留下一句“什么时候改变想法了,可以随时联系我。”之后便没有出现。 电影杀青之后,楚笙决定去国外休养一段时间。 赵汝支持他这个决定,他认为出演过沈请让电影的人都应该看心理医生,还特地给楚笙联系了一个,嘱咐他定期接受治疗。 临行前的机场,他摸着楚笙的脸,一脸怜爱“好好休息,其它的不用想。放心吧,哥哥不会让你没饭吃的。大不了以后咱们做特型演员,也是一条路。” 楚笙笑了一下,他觉得自己受伤以来,赵汝越来越母爱泛滥,不过他只敢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来。 楚笙和沈请让抱了一下,一旁的沈飞白的脸黑的像是锅底。 “导演,接下来可就要辛苦你了。”楚笙不顾沈飞白的眼刀,冲他道。 沈请让拍拍他的手臂“等你回来。” “对了,我听说贺梅川已经去相亲了,据说要痛改前非,浪子回头,他之前也是这么和你说的” “追求爱情的路总是漫长艰辛的,我和贺总没有缘分,只能祝福他早点找到合适的人。” 楚笙笑了一下,潇洒转身,冲他们挥挥手,消失在了安检口。 回去的路上,沈飞白开着车,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沈请让聊着天,沈请让刚开始的时候还敷衍两句,到后来就没了声音,沈飞白扭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沈请让已经睡着了。 沈飞白看到他浓密睫毛安静垂落着,沈请让面容白皙清秀,呼吸平稳,闭着眼睛就少去了许多平日的冷冽,变得平易近人起来。 最后这几天连开了几个大夜戏,他几乎已经三天没怎么合眼了。 沈飞白笑了一下,扭过头去,放缓了车速。 若是他有功夫去照镜子,会发现那脸上的笑容温柔得不像他自己。 沈请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他看看车窗外面,坐直身体揉揉眼睛,声音沙哑“怎么开到这里来了?不是说要回家?” 这是沈飞白名下的一处别墅,沈请让认出这个地方之后脸色并不好看,因为这栋房子里,有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一段回忆。 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足过这里。 沈飞白摘下耳机,笑的痞里痞气“当然是带你重温一下美好回忆了。” 沈请让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沈飞白!” “好了好了。”沈飞白投降,他现在不想惹沈请让生气“先下车,我有话要对你说。” 沈请让垂下眼睫“就在这里说。” “你至于的么?就那么不堪回首?我有那么差么?”沈飞白忍不住嘟囔。 “够了!”沈请让额青筋直跳,沈飞白见状去握他的手,他坚持健身,力气比沈请让要大得多,沈请让根本挣脱不得。 “大哥。”沈飞白叫他。 沈请让便忘记了挣扎,而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沈飞白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年后回家接管公司,你不是知道的么?” 沈飞白看着他“你不拍电影了?” 沈请让顿了一顿“不拍了,拍够了。我本来就是商科学生,比起拍电影,更喜欢也更擅长赚钱。” 他补了一句“不过你放心,等你有能力管理公司了,我会把一切都还给你的。” “之后呢?你会觉得自己还完了沈家的恩情,就会离开沈家,离开我了。”沈飞白苦笑“你到现在还不肯跟我说实话,你宁愿和一个外人说,也不愿意和我说。” 沈请让脸色白了一白“楚笙和你说的?” 他了然道:“怪不得你最近这么听话。” 沈请让语气轻松“没关系,你不用有什么别的想法,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是你大哥,我有责任照顾你。” 见沈飞白不说话,沈请让笑了“你不是很讨厌我这个职业?” “我那是……我那是觉得你一忙起来就不见人影。”沈飞白解释。 “算了。”他有些烦躁的抓抓头发“我已经和父亲说了,下个月就进公司工作,随便干什么都行,但是你不能去,干什么都不行!我是个男人!我会承担我的责任,我不需要别人挡在我的前面,尤其是你!” 沈请让点头“这是好事。不过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迟一些的,不用这么着急。”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我愿意!我自己愿意!在我这里,你一直都比我重要,你的一切都比我重要!老子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你明白不明白!” 沈飞白大吼,眼角发红,像是一只发怒的狮子。 沈请让摸摸他的脸“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沈飞白气的要命,自己都把话说得这样明显了,他竟然问自己在激动什么! 沈家二少忍无可忍,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沈请让去推他,却激怒了沈飞白被禁锢得越来越紧,一个吻结束,两个人嘴里都是血腥气。 他闭上眼“飞白,我是你的哥哥。” “你不是我哥,谁会和自己的哥哥上床,我喜欢你!你得做我的人!” 沈飞白扳过他的身体,与他四目相对“你到底喜不喜欢我!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沈请让怔怔他看着他,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沈飞白眼底的光渐渐暗下去,他抱住沈请让,把下巴搁在他瘦削的肩膀上,低低地道:“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都喜欢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哥哥。” 过了许久,沈请让伸手抱住了他,靠进了他的怀里。 他忽然认清自己的命运了,他喜欢沈飞白,这就是他的命运,也许一切从二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沈飞白,或者更早一些,从他踏进沈家大门的那一天开始,一切就都注定了。 楚笙在欧洲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小城市住了下来,他租下郊外一栋房子,房子有一个院子,里面种了些花草,不过因为太久没有人居住,显得杂乱无章,楚笙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们清理干净,他发现自己的园艺水平忽然有了进步。 从这里坐公交四十分钟就可以到达市区,楚笙每周去市区采购一次,刚开始的时候还戴着口罩,习惯之后就不去戴了。 上周他还遇到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夸他好看。 楚笙第一次觉得被人夸赞好看是这么让人高兴的事情。 这天楚笙正在给屋子里的盆栽浇水,忽然听见有人敲门。 他去开了门,敲门的是裴青旸。 哦,忘了说,裴青旸就住在他隔壁,他搬来的第三天就迎来了这个新邻居。 裴青旸手里抱着一个纸袋“刚刚去市区顺便买了些新鲜的面包,多余了一些,送给你。” 他的手上依旧戴着那串乌木手串,一半被袖子遮住,另一半露出来。 楚笙接过,礼貌地道了“谢谢。” 裴青旸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见他收下就走了,好像真的是一个友好的邻居。 第二天早上,楚笙睡眼惺忪地被吵醒,裴青旸站在门前“对不起在这个时候吵醒你,但是我今天要回国一趟,三天之后才能回来,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我院子里的花?” 楚笙打了个哈欠,不由得抱怨道:“大老板已经连个佣人都请不起了么?” 裴青旸脸上带着歉意“这次太匆忙了,实在来不及。” 楚笙本也就是抱怨一句,太过较真不是与邻居的相处之道,他接过钥匙,顺口说了一句“注意安全。” 裴青旸愣了一下,之后笑了“嗯。” “对了,需要我从国内带什么东西给你么?”他询问道。 楚笙想了想,列出一个单子给了他“麻烦你了,如果太多的话可以减几样的。” 裴青旸把单子妥帖收起来,道:“好。” 接着便走了,他穿过楚笙花园里的石子路,裤腿上沾了清晨的露珠,和一片浅红色的花瓣。 裴青旸生的宽肩长腿,平心而论,这画面很是赏心悦目,楚笙看了一会儿就关上门,继续裹着毯子睡大觉去了。 第三十六章 裴青旸是在一周之后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楚笙正站在他的院子里浇花,穿一件白色的绒线衫,下身是一条米色的家居裤,头发柔顺地趴在额上,看起来柔软而温暖。 楚笙的手里提着一个浇花专用的水壶,正专心低头浇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个硕大的红色花朵就要抵到他的鼻尖,裴青旸站住,拿起手机定格了这个画面。 楚笙好似察觉了什么,回过头,正看到裴青旸举着手机在拍他。 而对方被他发现也没有什么尴尬的表现“不好意思,只是觉得你很好看,于是想要拍下来。” 楚笙把手里的水壶放下“回来了?你自己浇吧。” 裴青旸没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他,里面装的都是楚笙要的东西。 楚笙有些开心,说了声“谢谢。” 裴青旸笑着道:“要不要进去坐坐?你帮我照顾这么久的花,怎么也要好好感谢一下。” 楚笙刚想拒绝,却听他道:“我最近在学做饭,已经小有成就,应该比你的厨艺要强一些。” 楚笙这就有些不忿,他心想自己厨艺再差难道比得过三十几年养尊处优不沾阳春水的裴青旸?未免也太过好笑。 出于愤怒他没有拒绝,裴青旸开门,他跟着裴青旸走了进去。 室内的布置意外得很简单,简单得近乎朴素,和他房子里的装修风格十分相似,大概都是主人原本的布置,很有当地特色。 他当然知道裴青旸到底是为了什么抛下国内优渥的生活跑来这里,事实上他见到裴青旸的时候也十分惊讶,楚笙想也许裴青旸今年三十九岁,到了年纪开始念旧,对他还有着一丝愧疚,所以才会放不下。 楚笙毁容之后反而不会像之前那样躲着他了,他实在不认为裴青旸会对这样的他有什么想法。 裴青旸让楚笙坐下之后自己就进了厨房,半个多小时候出来,餐盘里放着两碗意大利肉酱面。 他也换上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看起来少去了许多冷硬和威严,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的男人。 裴青旸把面放在楚笙身前的桌子上“不好意思,刚回来家里只剩下意面了,原本想要给你准备中餐来着,随便吃点吧。” 楚笙狐疑地拿起叉子,卷了一叉子面放进嘴里,没想到味道竟然不错。 裴青旸看他吃完询问道:“怎么样?” “凑、凑合吧。”楚笙不想承认他真的比自己强,含含糊糊地回答。 他为了转移话题,随手拿起手旁的遥控器,道:“不介意我看部电影吧。” 裴青旸犹豫了一下,才点了一下头“只要你别后悔。” 楚笙以为以裴青旸的日常习惯,顶多在家里看看电影,没想到打开了投影仪,荧幕上出现的是他的脸。 那是他拍的第三部电视剧,才刚刚二十四岁,明显的稚气未脱,眼角眉梢都透着嫩相。 楚笙愣在了那里,裴青旸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我现在是你的影迷。” 他把楚笙参演过的所有作品都找出来看,忽然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荧幕上的楚笙带着生动鲜活的魅力,哪怕演的只是一个小角色,散发出的光彩,依旧令人移不开眼睛。 “不过这部剧我有一些没看懂,”裴青旸道, “我很难理解这个女主为什么没有被她的老板辞退,如果是在我的公司,应该待不过三天。” 接着和楚笙谈起来剧中男主角公司的诸多管理问题。 “噗嗤。”楚笙听到后面,没忍住笑了起来,裴青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也笑了一下“我可能外行了。” 楚笙大笑“这种狗血言情剧有什么逻辑,只要看谈恋爱就好。” 裴青旸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想,如果不是自己,楚笙必然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更好的作品,而不是到了三十岁才遇到沈请让。 楚笙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潇洒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现在还在做群众演员。” 裴青旸索然无味地放下叉子“怎会,不会有人舍得让那么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一直混迹在群演里的。” 楚笙不置可否,谁知道呢,这是有可能的,也许他会被一个赏识他的导演看上,被挑选去出演某个重要作品,从此大红大紫,但也有可能,他会在那之前就坚持不下去,或者被小混混欺负到死,然而世上没有如果,他的人生走到现在,楚笙平静而满足,任何假设对于他已经没有意义。 电影杀青之后,就投入到了后期制作当中,楚笙并不着急进度,他知道依照沈请让的速度,剪辑成片大概需要半年。 五月份的时候,沈请让给他发来消息,电影成片选送了国内四大电影节之一,楚笙成功入围最佳男主角。 赵汝打来电话,激动之情难以言表,最后却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咳,那个什么,你还是个青年演员,这种事情重在参与,能拿奖更好,要是最后拿不了也别泄气,听哥的,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楚笙一一答应,觉得赵汝似乎越来越老母亲。 电影节就在一个月后,楚笙提前一天回国,赵汝在机场接他,一见面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上下打量楚笙,露出十分满意的笑容:“休养得不错,精神很好嘛!” 楚笙也笑“不错,还是不用工作舒服。” 赵汝立刻给了他一个毫不含糊的白眼。 当天晚上剧组主演聚在一起,各个神采奕奕,不光是楚笙,女主文雪儿和男配陈尔都入围了奖项,最重要的是,电影也入围了最佳影片,而沈请让同样是最佳导演的热门人选。 第二天电影节的红毯上星光熠熠,快门声响成一片,沈请让带着剧组演员出现在闪光灯下,阵势非常。 沈请让少见地做了造型,穿着一身白西装,看起来气质更加冷冽,让人不敢逼视。 楚笙则穿了一身黑色西装,是赵汝找造型师借来的高定,衬得整个人修长纤细,他脸上的疤已经淡了许多,就算是这样一道疤横在脸上,也没有人能否认他的俊美。 文雪儿一身香槟色高定礼服长裙,一手挽着他,一手挽着陈尔,满面春风地走进会场。 蹭红毯未遂的沈飞白则提前进了内场,开玩笑,他沈二少作品没有,但光是看在这个名字的面子,谁都不会吝惜给他一个位次。 作为国内最为权威的几个奖项,颁奖礼盛大隆重,在首先颁发的一系列小奖之后,终于迎来了最佳男女主角这个备受关注的奖项。 很可惜的是文雪错失最佳女主,但她本身没有抱什么希望,所以心态良好,光彩依旧。 最佳女主得主下台,颁奖嘉宾继续颁发最佳男主,楚笙看着入围短片上的自己,觉得有些恍惚。 大荧幕上的那张脸是属于陆明的,阴郁而凌厉,楚笙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演过这个角色,陆明是独立的,他是真实存在的。 颁奖之前,嘉宾照例卖了一个关子,拖了一个长音。 坐在角落里的裴青旸有些紧张,他不是没起过买奖的念头,只是刚兴起就打消,那是对楚笙的侮辱,也是对沈请让的侮辱。 就算楚笙这次没有得奖又怎么样呢,他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他会陪着他,看着他拿到属于自己荣耀的那天。 时间过去两秒钟却比五分钟还漫长,颁奖嘉宾字正腔圆地大声宣布:“最佳男演员得主,楚笙。” 裴青旸松了一口气,后背松弛靠在椅子上。 全场静默一秒,然后疯狂响起掌声,楚笙在掌声中站起身来,赵汝跳起来拥抱他,催促他上台领奖,他一步一步地走上舞台,灿烂的金黄色灯光从上打下来,他精致秀美的五官被映照得熠熠生辉,楚笙从颁奖嘉宾的手中接过奖杯,掌声如潮水一般涌来,楚笙站在那里,觉得一切好似梦幻一般。 沉浮蹉跎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站在了这里,他还是站在了这里。 他从嘉宾手中接过奖杯,然后站在话筒前做获奖感言。 在一系列的例行感谢过后,楚笙顿了一顿,然后笑了一下“刚才在红毯上有记者问我为什么不去做手术,而要继续顶着这样一张脸,我现在想要公开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我只是想要知道,作为一个曾经‘靠脸吃饭’的人,没有了这张脸,能够做到什么地步。事实证明,我什么都没有错过。” 他曾自嘲一家子都是以色侍人,而他现在证明,及时没有这张脸,他依旧可以发光发热。 台下掌声如雷鸣,裴青旸无声地看着他,荣耀加身,光芒万丈。 最终,这部电影斩获了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和最佳男主三大奖项,一时风头无量,颁奖礼后的采访环节,媒体围堵得水泄不通,丝毫没有被沈请让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吓退。 好不容易摆脱了媒体,一行人从后门离开,沈飞白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刚把手臂搭在沈请让的肩上,被瞪了一眼之后立刻讪讪收回,他冲楚笙扬扬下巴:“喂,你的那个跟班还在那里等着呢,你都不理人家的?” 楚笙早就注意到了裴青旸,向赵汝和沈请让示意之后,走了过去。 裴青旸脸上带着笑意,见他走来,绅士询问“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楚笙没有拒绝,下一秒,便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裴青旸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恭喜,影帝先生。” “谢谢。”他礼貌回答。 两人拥抱之后,楚笙就同裴青旸告别,上了沈请让的车,准备和剧组庆功。 反倒是自己开一辆车的沈飞白停在裴青旸跟前,放下车窗,一脸看热闹的愉悦“这么惨的吗?都没有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庆功?” 裴青旸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激起波澜,楚笙脸上的那道疤已经将他一切的傲慢,冷漠,阴暗的独占欲彻底击碎,从此他在楚笙面前只剩下无能为力,任凭他把自己怎样都没办法反抗。 他冷冷看了沈飞白一眼“管好你自己。” 沈飞白笑嘻嘻地道:“老子最近滋润得很,和你可不一样。” 裴青旸转身就走,没有留给沈飞白继续炫耀的机会。 第三十七章 楚笙推开门,细碎的金色阳光落在身上,不带丝毫的攻击性,让人心甘情愿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之下。 他的脚下放着一束花。 最近每一天的早晨,他都会收到一束花,这是他在这个小镇停留的最后七天,所以这应该是他受到的倒数第七束花。 楚笙把花从地上拿起来,往对面的院子望了望,不见裴青旸的身影。 院子的门没有锁,楚笙推开门,来到了屋子前,按了一下门铃。 裴青旸很快过来开门,楚笙手里捧着花,懒懒地道:“做你的花真倒霉,还要被摘下来送人。” 裴青旸往院子里看了看“你放心,每棵只摘一朵,不会秃的,而且你很快就要走了。” 他把楚笙让进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楚笙手捧热茶,闲闲地问:“你不走么?” 裴青旸笑了一下“当然要走。已经偷懒半年,不能继续偷懒下去,而且我为你而来,你都要走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真的做花农么?” 楚笙被他逗笑了“我看你做花农做得还不错。” 裴青旸接受了他的赞美“也许二十年后,的确可以回到这里来养花种草。” 他向楚笙微微探过一些“今晚晚饭之后一起出去走走么?” 楚笙想了想,道:“好。” 小镇的附近有一条河流,傍晚的时候,凉风习习吹来,楚笙和裴青旸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过往,在这个异国他乡的小镇,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相安无事地做了快半年的邻居,相处还算友好,简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 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离开这里,重新回到那个城市,各自回到各自的轨道上,不出意外的话,彼此应该不会再有很大的交集。 经过一座桥的时候,裴青旸忽然停下来,看着楚笙,慢慢地道:“小笙,回国之后,还可以经常见面么?” 楚笙顿了一下,笑道:“裴先生有自己的事业要做,我也要忙着糊口,应该不会有时间吧。” 裴青旸呼出一口气,状似轻松地道:“既然这样,就只能请你接受我最后一次表白了。” 他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用手举着缓缓跪下,楚笙这时才看清楚,那是一枚戒指。 这枚戒指曾经戴着楚笙的无名指上,他离开的时候,把它留在了裴家。 裴青旸举着戒指,看着他道:“小笙,我从不否认我曾贪恋你的皮相,我也不否认我做过让你伤心的事,我确实花费了很多时间才确认自己对你,是真正的爱意,爱慕你的容颜,也一样深爱你的灵魂。爱你的青春,也愿意陪伴你的垂暮。你是否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用生命许诺我对你的忠诚。” 楚笙觉得自己喉咙有些发哽,他揉揉眼睛,道:“裴青旸,你非要这样不可吗?” 裴青旸用沉默回答了他的问题。 楚笙接过那枚戒指,确认了一下“这是给我的?” 裴青旸点头,楚笙的目光在那枚戒指上滑过,然后扬手将戒指抛进了水中。 “裴青旸,”他的声音哽咽,微微侧过脸去不敢看他“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喜欢我呢?” “戒指我扔了,以后不要这样了。” 裴青旸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身,毫不犹豫地从桥上跳了下去。 这是一座木桥,桥面离水很近,下面流淌的水也不过半米深浅,楚笙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裴青旸俯身在水里摸索那枚戒指,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他突然拔腿向桥下跑去,就在他想要迈进水里的前一秒,裴青旸抬手阻止他“别动,水很凉。” 他看到裴青旸向自己走来,捧着一枚戒指还有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十一年前,裴青旸也是这样朝他走过来,向他伸出了少年黑暗岁月中的第一只手,楚笙那时候并未察觉到这束光芒之后是绵延十年的痛苦纠缠和最后的心如死灰。 如今他们面对面站在这里,这个他曾经爱过也恨过的人,刨开胸膛,□□裸地把那颗修炼出来的心脏给他看。 楚笙觉得自己眼睛有些酸。 裴青旸大半身已经湿透了,形容无奈,语气温柔“不喜欢也不要扔嘛!我有没有说过你脾气真的越来越坏了?” 他走到楚笙面前,上了岸,微微低头看着楚笙,哄道:“怎么这个表情,跳河的是我又不是你……” 他话没有说话,因为楚笙忽然扑进他的怀里,刚开始只是哽咽抽泣,到了后来放声大哭。 裴青旸这就有些慌了,这个人从十九岁开始,在他身边养大的,他顶顶见不得的就是他掉眼泪。 他试探地抱住楚笙,无奈叹气“我是不是特别不讨你喜欢?” 可是没办法,他真的已经尽力了,裴青旸没学过怎么去爱一个人,一切都得从零做起。 楚笙在他胸前点了点头“是。” 裴青旸做了很多让他不喜欢的事,然而他必须承认,经过这么多事情,自己依然还是爱着他的。 任何的理智都无法掩盖他在看到裴青旸拿出戒指那一刻的心悸。 裴青旸抬起他的脸,用手给他擦去眼泪“别哭了,我都改。” 楚笙看着他,道:“你是不是还忘了说什么?” 裴青旸那一瞬间忽然被击中。 他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楚笙的唇角,万分郑重地道:“我爱你。” 我也爱你,楚笙想,这句话他说过好几次了,公开的,私密的,这次终于可以听他所爱之人说给他听了。 楚笙最后还是做了手术,没有办法,他不能指望着每一个剧组都接受他顶着毁容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裴青旸全程对此没有发表任何评价,只是为他找了最好的医生,默默陪着他做了手术,一直照顾他到复原。 楚笙照着镜子看着自己光滑的脸,不由得评价道:“还是这样好看。” 裴青旸听了失笑,然而也只是笑笑而已,他怕说错话,尤其是在这件事上。 楚笙搬回到裴家的时候,管家一脸喜气洋洋,少爷这么多年终于有了一个稳定的伴侣,他由衷地为他高兴, 润姨也从厨房出来,一起站在门口迎接,见到他的时候眼眶都红了“楚少终于回来了,看着又瘦了。” 裴青旸在一边道:“不要叫什么楚少了,以后一样叫先生吧。” 楚笙连忙道:“叫我小楚就行。” 润姨擦擦眼泪“先生。” 楚笙瞪了裴青旸一眼,裴青旸表示我很无辜,是润姨自己叫的。 楚笙看到门口的寿山石又换了一块,上面两个字:楚园。 裴青旸揽着他的肩膀,道:“这样最顺眼。” 楚笙没说什么,他一向不是很在意这些。 他在家里一边休息一边看剧本,这些剧本都先过了赵汝的手才到他的手上,他是刚刚拿了影帝的新秀,挑选剧本尤其要慎重,这些都是赵汝的苦口婆心,听得他耳朵要起茧子。 然而他不忙着进组,电影就要正式上映,还需要留出空档期配合宣传。 因为电影的事情,楚笙偶尔会和沈请让通电话,没过多久沈飞白一个电话打过来“楚笙你能不能少给他打电话?你自己没有私生活么?裴青旸都不管你的” 电话被裴青旸夺了过去“二少最近很闲?我听说你在公司里业绩不怎么样,不如多操心怎么跟你爸爸交作业。”然后便挂断。 楚笙可以想象沈飞白气的跳脚。 裴青旸手臂环过他的腰,在他耳边道:“不过我也觉得电话可以少打一些。” 然而他的人轮不到别人来凶。 电影正式上映的那一天,裴青旸大手一挥请公司上下全体员工去看,一切由方然操办,方然莫名其妙被塞了一嘴的狗粮,还只能一边做事一边在心里腹诽万恶的资本主义。 裴青旸则买了票和楚笙一起去看零点场。 这种文艺片一向不是影院热门,零点场更是人迹寥寥。 楚笙一边吃爆米花一边打趣他“沈导真的该谢谢你,这电影票房你出了大力。” 裴青旸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要么我出台一个规定,但凡是看了这部电影的,不仅可以获得公司报销,凭票根还可以领取一百元的津贴,有效期截止到电影下映,怎么样?” 楚笙被他逗笑,道:“那就谢谢裴先生。” 然而也许是天时地利人和,或者是赵汝的口碑营销起了效果,电影最终竟然达到了五亿的票房,好评就更加不用说,沈请让的电影,从未有过口碑不好的时候。 沈请让在一个采访上自嘲:“拍了这么多部电影,还是第一次赚钱。” 宣传期结束后,楚笙很快进组了一部古装电影,男一号,在外地拍摄,戏份很重,只能每天睡前给裴青旸打一个视频电话。 剧组假期一到,他便立刻收拾好东西回家,却提前没有告诉裴青旸,想要给他一个惊喜。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一点钟,他蹑手蹑脚地上楼,推开裴青旸的房门,见他靠在床头睡着了,床前亮着一片暖黄灯光,裴青旸手里捏着手机,似乎在等某个人的电话。 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闪着淡淡的光。 楚笙心里一窒,放轻声音走过去,在裴青旸唇上落下一个吻。 他十几岁的时候想要的那盏灯光,现在终于得到了,虽然兜兜转转,无数心酸,然而真正拥抱这盏灯光的时候,才会发现,它和期望中的一样温暖。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之所以会开这篇文是因为以前有一段时间很喜欢这种狗血文,所以想自己写一篇试试,对于数据什么的早就有心理准备,主要就是写给自己看的,能被一些人喜欢已经很高兴,本文当然有很多不完美的情况,后后续还会修文,感谢大家支持与陪伴。 下一篇会开的应该是《白月光攻略》,阳光小狼狗攻略白月光学长的故事,绝对甜饼,大家感兴趣的可以点进专栏收藏哦!